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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林延潮微微笑了笑道:“以康的学问也是不差,若痛下苦功,未必不能有金榜提名之日。”
侯执蒲闻言一醒,当下对林延潮拜下道:“末学后进执蒲恳请拜在学功先生门下。”
林延潮点点头,扶起侯执蒲道:“今日之会,乃你我有缘,也好!”
侯执蒲闻林延潮同意,顿时大喜,当下在船上不仅鞍前马后侍奉林延潮身旁,还奉上两百两银子的见面礼。林延潮则将一本手注的大学章句赠给侯执蒲。
然后侯家彭家商队里,待得知两家的公子都是林延潮的门生后,待林延潮也是愈加恭敬。
之后林延潮的船就过了黄河,抵至丁家道口下船。
这丁家道口已是归德府虞城县地界了,距归德府府治商丘只有三十里。林延潮上岸后,第一件事就是差陈济川去开封打点,然后再让展明前往商丘驿站知会一声。
下面林延潮就令车驾慢慢行进。
在车上林延潮向丘明山问道:“你可知本府知府是如何人?”
丘明山道:“东翁,这归德知府可是极不好相与之人,在下虽这几年一直游幕在外,但关于这位知府为人,却一直不断由同乡传至耳中。”
林延潮点点头道:“那你将你所知,告诉与我。”
这归德知府姓苏名严,字宽之。苏家祖上乃山东人士,后迁入吴中,世代官宦。苏严本人进士及第后,任过御史,后外放,一步一步迁至正四品知府,在归德为官已是五年了。
林延潮听苏严在归德五年,不由讶然。
在吏部选官中,吏部按案件多少、民风顺劣,将各地府县定为冲、繁、疲、难四字,这四字都有,为最要缺,三个字的为要缺,含两个字的为中缺。
至于归德府为冲,繁,难,含三字,为要缺。在这里任知府,必定是极有经验的亲民官。
这苏严能一任五年,足见很有本事。
下面丘明山一一道来,果真如林延潮所料,这苏严平日苛刻治下,府中事务无论大小都要亲自过问,不肯假手于人,若有差池,必然重责,治下官员无不惧之。
另外苏严平日嗜养犬类,爱犬如命。
就以这一次归德府大堤决口,水淹运道来说,归德府管河同知被问责,最后被贬至广西。知府苏严却如没事人般,依旧留在原任。
林延潮一听即知苏严这样就是那等拢着权力不放手之官僚,这样的人在位,对于任二把手的自己不是什么好事。
具体说来同知就是知府能管的,他都能管,但最后要知府说得算。知府不肯放权,自己不就只能‘安静处事’,如此政绩从何而来?
想想张四维在张居正在位时那孙子样,今天余有丁在内阁被张四维,申时行边缘化,就知道自己今后如何了。
林延潮聊了几句,这时路上烟尘即起,原来是上百名卫所官兵的队伍。
领头骑马的是一名官员,对方下马后向坐在车内的林延潮道:“府台大人知二府大人到任,遣小人率一队卫军前来护卫。”
林延潮从车内挑起帘子,但见卫军各个鲜衣怒马,至少面上看来是精锐之师,这对自己迎接的礼数算是尽到了。
林延潮道:“你官居何职?”
对方叩头道:“卑职该死,忘了启禀,卑职于有恩,现任归德府经历。”
“原来是于府经,府台还有什么交待吗?”
“府台大人还吩咐,接到二府大人任官的敕命,早早就将同知宅打扫干净,请二府大人直接移驾府衙就是,不必先下榻驿站。”
林延潮点点头道:“那就带路吧。”
之后于有恩上马,率卫军在前开道。
常言道整个河南史,就是半个中国史,此话并非虚言。
归德府下夏邑县,乃夏朝古都。
考城县,古称北亳,又称景亳,商汤曾在此誓师,讨伐夏桀。
永城县,高祖斩白蛇之地。
唯独归德府府治商丘,嘉靖年间方才设县。
但商丘春秋时为宋国国都。
东汉时为梁国国都,就是杜甫诗云‘昔我游宋中,惟梁孝王都。名今陈留亚,剧则贝魏俱。邑中九万家,高栋照通衢……’这‘梁孝王都’就是商丘,当时称睢阳,唐时大运河还未取直,水陆车马由此过,杜甫之诗可见商丘之繁华。
杜甫这首诗作完不久,安史之乱爆发,睢阳天下注目,因为张巡在此挡住安禄山十几万叛军。
到了五代时,睢阳改称归德军。
后周显德六年,赵匡胤任宋州归德军节度使。
这里是赵匡胤发迹之地,赵匡胤就因商丘为宋国故都,以宋为国号,陈桥兵变当了皇帝。到了元时,京杭运河取直,又加黄河改道,商丘就日益穷困,由府降为州。但在嘉靖二十四年,归德州又抬为归德府。
昔日数朝古城现在早已掩埋在黄河的泥沙之下,现在的商丘城是正德六年,知州杨泰所建,府城的北城墙建在旧城南城墙上,城长七里二分五厘,嘉靖三十七年包砖,城外又建了环形护城堤,故而整个商丘城呈外圆内方之局。
且商丘四个城门皆有瓮城,乃一城一府一县的格局,商丘县县衙在西南,府衙则在城中。
一路前往商丘,林延潮不见一个饥民流民,眼下就算河北,路上就算没有盗贼,也有饥民流民出没,可是重灾区的商丘却没有。
进了城后,林延潮从车里看去,但见街道左右甚是繁华,行人往来,唯独不见乞丐。原本林延潮在京城时,也常常看见路边有乞丐讨食,但刚遭过灾的商丘城内,街道上却不见一个乞丐。
见了这一幕,林延潮心底有数,放下车帘。
到了府衙,林延潮已换上五品官服下了马车。
但见府衙门前,二座坊门高竖,坊门之上一曰承流宣化!
一曰中州重镇!
这几个字将此千年古都,四方辐凑,兵家往来必争之地道尽。
此时但听号炮三声响,经历于有恩在前给林延潮引路,而门里门外,道路左右,府衙里的官吏尽列左右,对林延潮行参见之礼。
林延潮安步当车,一步一步行至仪门前,但见滴水檐下。
一名绯袍大员率领十几名青袍官员,一排帽翅晃动,眼前各色补子。
一府大小官员悉数在此。
林延潮先打量那如众星捧月般拥立在当中的绯袍官员,但见对方乃标准国字脸,这等面相不怒自威,乃是第一等牧民的官相。
身为一府之尊,不用如何,站在那里官威已全然外放。这等气场令林延潮有点记起张居正当国时那等领袖百僚的威重,不过对方身上却没有张居正身上那慨然以天下为己任的气度。
林延潮迈着官步,手持手本上前行礼道:“下官新任归德府同知见过太守。”
这绯袍官员,即是归德府一府父母官苏严。
七百八十七章 座次()
林延潮躬身见礼之后。
苏严也是半揖还之,上下打量林延潮,然后道:“司马乃当今文宗,又是京里的翰林,此番能来中州为官。本地的官绅百姓如久旱盼甘霖。以后本府多多仰仗司马了。”
林延潮肃然道:“府台言重了,下官词臣出身,没有任亲民官的经历。在此为官一任,要多向府台,以及列位大人请益才是。”
苏严闻言抚须微笑,但是苏严以下其他府衙大小官员,却不敢当这句话,纷纷口称不敢。
苏严捏须道:“司马说话真是谦逊,此来中州,先拜了藩台,臬台吗?”
林延潮道:“本丞身负皇命,马不停蹄地从京城赶来归德赴任,还未到过开封。”
苏严脸上终于不是客套的笑意,伸手道:“司马,内堂请。”
林延潮一步不动,推让道:“还是府台先请。”
苏严点了点头率先迈步,林延潮没有立即跟在苏严身后,而是顿了顿回看一眼,但见其余官员一并笑道:“司马先请。”
林延潮笑了笑,于是跟着苏严身后迈步跨过仪门,其余府衙官员这才按照官位次序跟着林延潮从仪门进入。
入了仪门,就是正堂,正堂上匾额书三个字‘保民堂’。
归德府衙是,嘉靖二十四年,由知府蔡汝楠,以州署改建。
这保民堂乃是府衙正堂,正堂之东乃府经历司,之西乃府照磨所。
苏严领着林延潮等穿过正堂,来至后堂。
这里早设下席位,众官员各居座次。
苏严一府之尊的位子,乃居中背北面南的正坐,东侧放了一张空椅,同样面南,下面是两排椅子左右对坐。
苏严指着右手侧面南的椅子道:“司马请坐。”
林延潮双眼一眯,心底暗暗冷笑。
“不敢当,下官还是与三位通判大人,一并坐在这里好了。”林延潮堆起笑容说道,自己则是来到东侧面西的第一张椅子前。
苏严见了上前道:“诶,这可使不得。司马这是让河南官场上的同僚笑话本府。”
苏严说着,众官员都是应和地笑着。
这座位之事是有讲究的。
知县,知府乃正印官,正印官也称正堂官。
为何称正堂官?
背北正门向南的大堂,称为正堂。正堂官位坐北朝南为尊位,为正堂之主。至于属僚则是左右对坐,或是面北受命。
但是林延潮身为同知,乃是知府的佐贰官,却并非是属僚,不可面北受命。故而苏严就给他在东侧设一席位,一并面南而坐。
林延潮本来坐之无妨,但他知道在府衙中,同知,通判都是知府的佐贰官。虽说同知比通判高一品,但毕竟大家都是辅佐知府的身份。但后堂里既没有设通判的侧座,却设了同知的侧座,林延潮这就不能贸然坐下了。
林延潮想起之前听说苏严此人的风评,此人若真的是那等抓着大权不放手之人,那最忌惮就是有人不知尊卑。
苏严故摆出尊敬的样子,而林延潮则是坚决不肯上座。
于是推让一阵,二人折衷。
林延潮依旧坐在苏严身侧,不与府衙各级官员同列,但是位子从原来面南改为面西。其实这并非是折衷,而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官员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位序坐定,就是定下了府衙里的尊卑上下,下面各级官员吏员前来参拜。
若在正堂中参拜,那是正式的衙参,但若在后堂参拜,那规矩就随意些。
先是门子,轿夫,白役,见了林延潮在堂下直接是砰砰地叩头。
林延潮端坐如常。
其次是三班六房胥吏,也是在堂下向林延潮叩头。
林延潮照旧端坐。
其三是经历司,照磨所,税课司等官员,这些都是府衙属吏,流品都不到七品。
在大明官场里,八品九品是一个槛,七品六品五品是一个槛,四品三品又是一个槛。
虽说不到七品,但也是朝廷命官,如之前迎接林延潮的府经历于有恩也在其中,他们来至堂上向林延潮行四拜礼。
林延潮起身答礼,然后还了两拜。
最后就是推官,通判上前,林延潮这不能再坐着,大家平礼相待。
参拜后众人即是散去,堂上只留下同府,推官,三位通判。
这数人就是府衙里真正高官了,若拿后世的一个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