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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甲士,都肃然行礼,楼上赵佶,在杨凌面前,同样不敢有半点作色,此刻这小院当中,只有杨凌按剑而立。
在另一侧厢房,这个时侯却是门轻轻一响,一个苗条倩影,轻盈步出,火光之下,容颜如玉,清艳不着尘俗,正是李师师。
她一双秋水明眸,痴痴的看着杨凌鬓边白发,等杨凌目光迎上,李师师却静静敛容下拜。
那双秋水明眸中的情意,也深深的收入了心底,杨凌轻轻叹息一声,微微垂首,再抬起头来,已然是男儿之心如铁。
“奉圣人移驾!”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
大宋宣和六年腊月,京师生乱,都门禁军鼓噪生事,胁太子,迫徽宗退位,三司使杨大人率军平乱,徽宗遂下罪己诏传位于太子恒,而后暗疾发作,抱病数日,药石难医,半月乃崩。
新君初立,年号靖康,适逢女真犯边,三司使杨凌左迁河北河东两路宣抚使,天下兵马大元帅,赐爵晋王,晋王拥帝御驾北征,设陪都太原大晋太祖传
今夜后的汴梁清晨,本来应该满满都是屠苏的酒气,脂粉的香气,四下仿佛还袅绕着歌妓的曲声,整座城市,带着一点宿醉之后的慵懒醒来。
水车咯吱咯吱的走过街巷,瓦子里的小使女睡眼惺忪,鬓发散乱的将姐姐昨夜用过的残汤倾出,街巷中开始飘扬出早餐的香气,而各处正店瓦子里面通宵高乐的各色人等打着哈欠出门,拱手作别而去,回到自家补一场好眠。
走街穿巷唱晨善的道人,一头挨着被扰了清梦之人的喝骂,一头袖子里面囊着功德钱,也正安步当车的准备回到挂单的庵观宫院。
要应圣人揲封的道官们点卯,走一路哼一路的道情,悠悠扬扬,颇为好听,斯时汴梁,连河道中流淌的都是满满脂粉气,满满都是安闲升平的意味。
而这般景象,却在花朝之夜之后,为之完全打破,汴梁满城数十万民居,家家闭户,街市之上,冷冷清清。在自家中的人还好说,生个小茶炊子烧点热水,将就弄点吃食。就小心翼翼的从门缝窗缝向外观望,胆子大一点还在墙头上露出半个脑袋,看着空荡荡的街面。
那些夜间留宿在瓦子里面的就遭了殃,既担心家里,又轻易不敢出门,愁眉苦脸的在相熟大姐的香闺里打转,哪怕身边女娘再风情万种,也没了在床单上滚她一滚的心思。
七十二家正店,家家都未曾下门板,大相国寺,景灵宫,玉清宫等佛道宫观,重门深锁,往日高门贵第门户森严,寂无人声。
街道上纷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昨夜乱后景象,什么破烂器物都有,跑丢的鞋子都不知道有几百上千双,什么刀枪哨棒,门杠火叉,昨夜禁军军汉据以作乱的器械,也丢得满途都是,还有乱军被踏伤了腰胯,挨到一半走不得了,只能缩在门户之下,低低呻吟,等着有人前来救治,有好心人家,就从墙头送一瓯热水下来,却也绝不敢出门招祸。
昨夜燃起的火头,为水社次第扑息,绝了这个迫在眉睫的祸患之后,水社中人丢了水车水龙也各自归家,火场余灰无人清扫,为风一卷,纷纷扬扬而下,给这座突然变得死寂的都城更添三分凄凉景况。
密布城中的多少官衙,此刻同样重门深锁,门口值守老军都不见了踪影,大宋官员本来就不以勤奋著称,往常都难得准时准点前来画卯,今日更不用说,绝无一人还想到自家差遣,各处往日气象森严的衙门,全都成了空堂。
就连开封府,今日同样是门户紧闭!往日府衙前面天色未明就开始抓阄行事,多少三班壮快,早早就要来等着班头分派今日差使,要弄到多少公中钱等着大家分派,写状先生也安步当车,夹着白星布的纸笔包来讨今日生活,这么多人猬集在府衙外头,卖早食的小贩也早就挑着担子过来,大家你三文我五文的凑起来,先吃点热乎的垫垫,少不得还有争多论少,呼斥吆喝的扰攘之声。
而在今日,什么样的响动声都不见了。
此刻在汴梁城中,响动的只有一队队新编的神策军军汉的列队走动声,领队的黑云都亲卫甲士马蹄敲击青石板声,还有一名名禁军军将门户被砸开,往日骑在军汉头上作威作福的军将被押出门,家人在后追赶的哭喊声!
这些都门禁军军将,每年从大宋生民辛辛苦苦缴纳的税赋当中捞取几千万贯的资财,将大宋拖得疲敝不堪,占役驱使几十万禁军军汉,将大宋都门禁军折腾得丝毫派不上用场,在真实历史上,面对胡虏又是望风先逃,将几千万汉家子女拱手葬送在胡骑铁蹄之下,他们可曾想到,竟然有今日?
文臣压制武臣,固然是错。可这绝不是持戈之辈,对这民族,这文明的生死大敌,北向不敢发一矢的借口!
和文臣士大夫辈的周旋,杨凌尚可为了顾全大宋局面不至于大乱,缓上一口气,可是对于都门禁军,不管是从自固权位的角度,还是为了准备几年之后的那场决战,也必须将都门禁军这毒瘤铲除,在其灰烬之上,拣选出一支强军来,带到北疆,浴血拼杀,假以时日,还是封狼居胥的汉家好儿郎!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一章 大风起兮(一)()
一队队的前拱卫禁军的军汉在黑云都甲士的率领下于汴梁城中穿梭往来。所有人都是奔走了一夜了,累得跟什么也似。不过精神都绷足了,完全奉黑云都甲士号令行事。甚或还称得上有些兴高采烈。
一则自然就是最为简单的复仇心理,这些前拱卫禁军辈,在都门禁军军将手里遭际岂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的?多少人因为这一场折腾而破家,只能孤身在汴梁讨生活,挨一日算一日。现今却将这些大口喝兵血,对军汉肆无忌惮百般欺凌的将主们一个个押出来,解出汴梁南薰门外。多年积怨,一朝而尽,谁不是喜极欲狂?
二则就是想拼一个出身了,昨夜乱事,阴差阳错的弄出这么个结果出来,多少在册军汉,在黑云都甲骑前作鸟兽散,多少禁军军将,一个个这般被拖出来。他们这些前拱卫禁军的倒霉军汉,却成了杨大人亲领的神策军,且现今天子,都是杨大人扶保上台的!这般机会落在手里,还不忠勤奋发拼命些,难道一辈子就苦死算完?
这些新鲜出炉的神策军,今日当真是一声号令,就奋勇向前,听约束,不避苦。真好像是沾了神策军这强军军号,一下就变成了精锐之师也似。
此刻汴梁,宛然就全在这些军汉,连同带领军汉们的那些黑云甲士,还有为这些甲士军汉奉若神明般的杨凌掌控之中。
几百名神策军军汉,为甲士所领,转到一个阔大些的里巷出口,稍坐歇息,随着带队甲士一声号令,这些军汉们乱纷纷的都坐下歇息。
毕竟是仓促成军,这些军汉们现在还是服色杂乱,手中器械不全,行事的时侯靠着一股气撑着,现在能休息就全散了架子,瘫在路边直不起腰来了。
只有几名黑云都甲士,虽然翻身下马,坐在路边石阶上也是腰背笔直。几个有眼色一些的军汉殷勤的前去想服侍他们解甲,却为黑云都甲士挥手止住了。
“现在岂是解甲的时侯?万一有人不开眼,还想扰乱大人大事,上了马就能厮杀!解了盔甲,俺伤了死了,算是谁的?”
这些满口北地口音的甲士虽然都是军将了,或领一都,或率一营,可还没有禁军将门那些架子,对麾下军汉,还能说笑两句。
看到这些浑身瘊子甲,手脚长大,杀气森然的军将对儿郎们还算和气。几名军汉胆子顿时就大了一点,陪笑道:“将主,忙乱了一夜,儿郎们连口热汤也没有,是不是敲开几家门户,弄点热汤水什么的?就是几位将主,也有个舒服地方歇息一下将主尽管放心,俺们定然不稍松懈,谁想生事,都逃不过俺们的眼睛去!”
那黑云都甲士横了他一眼:“你也是神策军了,什么时侯让你在岳将主手下走一遭才知道厉害!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岳将主便是这般要求,犯在他手里,这番心思,打死都有份!俺将来还要在岳将主麾下厮杀的,你们若是犯了这个,就连累俺领军法。在这前头,俺就先和你们算清这帐!”
几名军汉吓得舌头都伸出来,这般森严军法,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那个岳将主真能协助杨大人将全军约束如此,神策军强军之名,当真得来不枉!
那黑云都甲士其实也是肚子饿得咕咕乱叫,披几十斤重甲奔走一夜,岂是轻易的,这个时侯浑身乱摸,也没找出点吃食来,最后只是将束甲皮绦狠狠又勒了一把,就不管了。
军将若此,周遭那些打量着四下民居,心思活动的军汉们也就老实不动,两两相顾乍舌。
有如此强军在手,杨大人地位还不是稳稳的?大家跟定杨大人效力,只要命大不死,这前程不也是稳稳的?
几名军汉身上也没吃食,拍不上这马屁,只能没话找话:“不知道杨大人会得什么封赏几位将主必然是要入横班的,小人们就在这里预贺,预贺。”
黑云都亲卫嘿嘿笑了笑:“杨大人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就不用多想了,不会埋没麾下儿郎的,至于圣人是谁,岂是俺们操心的?一切奉大人号令行事便罢,赶紧歇息一下,等会再有号令遣俺们行事,一个个动弹不得,俺老大的军棍揍你们起身。”
军汉们讪笑着退开,与这甲士同领这一营的袍泽亲卫嘴里嚼着肉干晃过来,劈面就丢了一团物事过来,坐着甲士接过,入手却是一块肉干,顿时眉开眼笑,丢进嘴里大嚼起来,也顾不得袍泽嘲笑了:“在北地时侯马上本事都丢干净了?什么时侯身边都不备点吃食了?千里转战挣命,一口吃食就多一分活命把握!就想呆在汴梁,不想上阵了?”
坐着甲士一边吃一边压低声音含含糊糊回答:“杀出来的地位,才是稳稳的,若不是大人杀出了神策军,能让别人忌惮,能走到如今地位?俺不懂什么,树大招风还是知道的。
要想将来俺们跟着大人都有个结果,只能再好好厮杀几场!瞧着罢,有的是仗打,到时候看俺们谁冲在前面!”
站着甲士笑笑,努努嘴:“就凭这些神策军?”
坐着甲士声音更低:“他们不成!不过让岳将主练上一练,再狠狠厮杀一场,说不定也就出来了,现在大人如此地位,俺们神策军还怕弱下去不成?却也不知道岳将主他们在河北如何了。”
说着就头一点一点,却是累了一夜,倦极思眠,说的话也乱七八糟,连不起来了。
旁边突然传来马蹄声响,两名黑云都甲士都是悚然一惊,瞌睡虫不知道飞到哪里,抬头一看,就见一名文臣,在几名脸色苍白的元随簇拥下,准备经过这里,向着金梁桥方向而去。
那文臣骑在马上,虽然竭力维持着在武夫面前的体面,可是脸色苍白处,比起身边元随也好不了多少,几人不得已策马经过,却下意识的尽可能离这些休息中的军汉们远些。
那些乱纷纷休息的军汉都跳起来,正准备喝问阻截。却为两名黑云都亲卫止住:“杨大人有令,文臣辈行事,不得阻扰!俺们自有差事!”
听到黑云都甲士这番话,马上几人胆色才壮了一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