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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珞又在他背上大力一拍:“疼当然要哭了,忍著要变内伤的,到时候我可没钱给你看病。”
“你这个吝啬鬼……呜……”呜咽了一声之後,锦心真的小声哭泣起来,“你这个混蛋,下手那麽重干吗?真得很疼啊,疼死了……”
最初只是小声的抽泣,渐渐声音大了起来,终於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号啕大哭。
青珞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他一向讨厌别人哭,尤其是阿端那种眼角时常挂著两滴泪的模样,哭著也不爽气。但其实他自己有时也会哭,野地里,没人的时候,毫无顾忌的大哭一场,让那些委屈、不忿、不平、烦恼、怨恨都随著眼泪流得干干净净。然後再擦干了眼泪,没事人一样继续昂首挺胸的活下去。
所以他没有阻止锦心,只是悄悄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庭院里,荆如风不知何时来了,正在那里等他。
“你好象把人弄哭了。”
青珞摆摆手:“我弄哭人希奇麽?谁弄哭我才希奇。”
两人相偕来到青珞的房间。荆如风道:“你安慰人的方法,真是与众不同。”
青珞白他一眼:“你傻了麽?我为什麽要安慰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安慰他了,哪只耳朵听到我安慰他了?我跟你说,我和他是死对头!”
“是、是、是,原来是死对头。”荆如风忍住笑说道。相处了这麽久,他已经对青珞的脾气了如指掌,再争论下来,青珞就该发作了。
有时候想想,这青珞就是为了一点脸面,把心思缠绕得层层叠叠让人看不明白,以至於错过了许多东西。还好自己没被这表象迷惑,相处越深,越知道他的好。连这点“心是口非”的毛病,现在看来也越发可爱起来。
想到自己可能是这世上最清楚他,最知道他的好的人,荆如风竟没来感到一阵自豪。这麽一想,唇间的笑意越发深了。
青珞被他笑得一阵心虚,只好转移话题:“对了,你来找我做什麽?”
“有一样东西,昨天太匆忙了,忘了带来给你。”说著,荆如风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帕来。
那是一条白色的绸巾,年深日久,已经有些泛黄了,上面留著古旧的墨迹,每一个笔画青珞都已熟记於心。他颤抖著接过,低声道:“我也曾去过山上两回,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呢。还是你的本事大。”
荆如风见他始终低著头,双手不停颤抖,显然心情激荡,心中有个疑惑越甚,忍不住要问个明白:“这帕子上面的字,我都看过了,言语之间,象是托孤之意。青珞,这帕子是你的麽?”
青珞身子忽然一僵,看了他一眼,默默的转过身,坐在椅子上。
荆如风搓了搓手:“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是你帮我找回了帕子,跟你说了也不打紧。”
青珞沈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从何说起:“九岁那一年,家里的情形就不怎麽好了,新年的时候阿端得了一个新帽子,我没有。我其实知道我是哥哥,我应该让著阿端,可心里就是不舒服。我一赌气跑出家门,哭著跟隔壁的王家阿伯说,我一定不是我爹娘亲生的。”
当时老人的表情让青珞终生难忘。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吐出一句: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当青珞追问下去,老人却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麽也不说了,在青珞心里留下一个疑惑。後来青珞回到家,却没有像阿爹阿娘问起这事,现在想想,也许是不敢吧。
可是越怕成为事实,最终还是成了事实。哪个父母舍得将亲生子卖入娼馆?每当被“老爹”毒打之後,这个疑问就越发鲜明,随著身体的刺痛一齐狠狠地扎在心上,成为日日夜夜的煎熬。
这个问题真正问出口的时候,已经在多年之後。阿爹病死,垂危的娘亲将阿端送到他身边。娘亲没有否认,只将这帕子交给了他,留下一句嘱托:是我们亏待了你,你怎麽对阿端都行,只是要不把他带进娼馆。
没人能了解青珞当时听到这句话的酸楚,真的很想大声地问:你们既然也知道这娼馆是进不得的,为何还要把我送进来呢?
荆如风轻声道:“恨他们麽?”
青珞迟疑了一会儿,道:“与其大家一同饿死,不如舍我一人。任谁都会这麽做,只是我命不好……我虽然总这麽跟自己说,还是好恨,好恨!为什麽是我?为什麽是我?人人都有爹娘,为什麽只有我没人疼爱?”
他狠狠的一脚踢在床棱上,却疼得整个人都蹲下身去,缩成一团。
荆如风悄声来到他身边:“疼麽?疼就哭吧。”
青珞摇摇头,倔强地道:“不疼。”
“你那一脚踢得那麽狠,怎麽会不疼呢?疼就要哭,是你说的。”他将青珞轻轻圈进怀里:“哭吧。”
两个字象是开了一道闸口,青珞的眼泪倾泻而下。
六十
天气有时候会对人的心情有很大影响,比方说,阴雨连绵的时候,人容易情绪低落;反过来若是个阳天,低落的心情说不定也能得到疏解。
这是一个阳天。阳光透过窗子的缝隙,洒落在地上,亮得闪眼。在房间窝了几天的锦心终於忍不住走过去,把窗子打开。一股清新的混合著桂花香气的气流缓缓注入室内,神清气爽,让他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隔著窗子,锦心看到桂树底下站著一个人。那人似乎也发现了他,转过脸来,向他点头微笑。
锦心认得,他是那天为自己解困的人,青珞叫他“荆如风”。於是他感激地回以一笑,披著衣服,来到院子里。
“看你步伐稳健,你的伤都好了吧?”荆如风含笑招呼道。
“承你的情儿,都好了。说起来那天的事,我还没向你道谢呢。”这辈子很少真心真意向人说句感激话,锦心竟然显得有些羞赧。
“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其实你真的要谢,有个人更应该谢谢才是。”
“是谁?”锦心愣了一下,马上就想到那是什麽人,脸色顿时沈了下来,“我为何要谢他?”
提到青珞,他心里有一肚子牢骚想发:“你真以为他对我好啊?他不过是想报仇,报仇!他在锦春园的时候,头牌的位子被我抢了,他就恨上我了。你以为他是好心收留我麽?他那是要奴役我。你看看我的手,以前光滑得像缎子一样,现在粗的都能磨刀了。我遇到这样的事,他心里不知道怎麽笑呢。”
荆如风忍不住道:“我敢肯定他绝没笑话你!”
“你怎麽肯定?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麽?”
荆如风一时口拙,喃喃地道:“我就是知道。”因为我知道,青珞曾经遭受过同样的痛苦。因为经历过,所以他不会耻笑,只会慈悲。就象当初来京城的路上,遇见险些投河的宝凤,一向吝啬的青珞竟然倾囊相赠。只因为他从宝凤孩儿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无论如何,他不愿那可怜的婴儿将来走跟他一样的路。
“其实青珞嘴上虽然不说,他是真的关心你。就说那天,赵夫人出了五百两银子要他赶你走,他都不肯。你也知道,他是多麽贪财的人。後来还为你出头,险些挨了一顿揍呢。青珞呢,别看他表面贪财吝啬、胡搅蛮缠,骨子里其实脸皮嫩得紧,让他撒泼骂人他如鱼得水,让他说几句体己话却比登天还难。”说著说著,脑海中浮现出青珞死鸭子嘴硬的模样,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锦心看著他一副沈醉的模样,撇撇嘴:“你看起来到真是他的知己。”
“其实,这些你心里早就明白了,可是你一直拉不下脸来。”荆如风耐心地道,“因为你们向来是死对头,你若承认受了他的恩惠,就等於向他认输了,对不对?”
“你……”锦心睁大了水汪汪的杏核眼,怎麽也想不到这个外表看来憨直的人,竟有如此敏锐的心思,“你知道什麽?别瞎猜了。”
荆如风叹道:“我以前也不知道。直到认识了青珞,我才知道,外表粗鄙的人,内心未必粗鄙;外表冷漠的人,内心也未必冷漠。受了委屈未必要哭;笑的时候也许心正在流血。因为有些处境是不允许人当哭就哭,当笑就笑,当说真话就说真话的。”
锦心怔怔地听著他的话,细细一想,心中竟如有所动。他摇摇头:“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人,若是多几个就……”
就怎麽样,他没有把说完。因为他看到荆如风两颊嫣红的模样,忽然明白一件事。他凑到荆如风耳边,悄声道:“你爱上了青珞了,是不是?”
荆如风仿佛被吓住了,险些原地跳起来:“你……你胡说什麽?”
锦心大剌剌地道:“你就认了吧。论打架我不如你,说到这风月之事,你比我差远了。我一看你,就是一副思春的模样。”
荆如风听他话说得粗俗,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别胡说,青珞的心不在我身上。”
“是麽?”锦心眼珠一转,隐隐看到那边有个人影走了过来,连忙“哎呦”叫了一声,“好像有个东西飞到我眼睛里去了。”
荆如风一怔:“是麽?哪里?”
锦心趁机把脸往前凑凑,道:“好疼,好像是沙子,你帮我吹出来吧。”
荆如风不疑有它,托起他的脸:“我看看。”
正想瞧个仔细,忽听身後一个声音怒气冲冲地道:“你们在做什麽?”
六十一
荆如风被这吼声一惊,回头一瞧,只见青珞正在台阶上,一脸的不悦之色。以他的阅历,也只能用“不悦”这个词来形容青珞的表情,若是换作锦心,也许能想出更贴切的,例如“捉奸在床”什麽的。
他不知道青珞为何著恼,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麽,理直气壮地道:“有沙子进他眼里了,我帮他看看。”
锦心曼声道:“是啊,是啊,有沙子进来了。”他嘴里虽然这麽说,可那表情分明就是:没错,我们两个就是在做不可告人之事。
青珞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伤都好了是不是?那还不干活儿,我说过不会白养你的!”
“是、是、是。”锦心漫不经心的应了,就往大堂那边去,临走不忘拉著荆如风的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好大的醋味儿,闻著没?”
一瞥眼见青珞的脸都快跟他的名字一样颜色了,锦心的心里得意的几乎要中内伤。暗想:这回让我抓住了你的痛脚,正好趁机报仇,当我锦心的名字是白叫的麽?
喝走了锦心,青珞又把矛头转向荆如风:“你倒真不愧是大少爷,天天往我这里跑,没正事做了麽?”
荆如风老老实实地道:“事情是有的,可是我不放心你这里,怕那赵夫人又来找茬。对了,刚才锦心说这里醋味很重,你闻到了麽?是不是醋缸倒了?”
青珞的脸由青变红,偏偏荆如风的表情诚恳无比,让他也不能发作,深吸一口气道:“没错,就是醋缸倒了。我看你闲得没事,不如帮我去进货吧。”
荆如风不疑有它,道:“也好。”
两人一前一後来到柜台上,青珞从夹层中的铁匣子里取出一锭银子,道:“正好,米也没了,你帮忙买一石。一定要城西那间‘亨元米庄’的。”
夥计朱小毛正巧从柜台前经过,插口道:“不对啊,前两天我才跟胖子进的米,这麽快就吃完了?”
青珞白他一眼:“这几天客人多,当然吃得快。”
又道:“面也要补一些,要城北‘何记’的。”
朱小毛又忍不住插口:“小老板,咱们家米面不都从亨元米庄进麽?”
“客人说何记的面好吃。”说到这里,青珞一抬凤眼,冷冷地道,“你在这里闲磕牙不干活,是不是想让我扣你工钱啊?”
“我哪儿敢啊……两位,里请!”朱小毛把毛巾往肩上一搭,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隐隐听著青珞说“醋要城南‘意生源’的,老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