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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大海一九四九-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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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飞行员的遭遇:他在监视员的刺刀威胁下,先挖一个坑,然后跪在那坑
前,让﹁日本兵﹂用军刀砍头。头和身体,砍了以后,很方便地可以直接滚进
坑里。
同一个时候,在同一个地方,彰化来的年轻的柯景星配着枪枝及五十颗子
弹、刺刀、绑腿、防毒面具装备,接受刺刀、剑术、射击的训练。他虽是监视
员,但是已获得命令,准备随时上战场,为天皇牺牲。
59
卫兵变俘虏
我找到了比尔。八十多岁了,住在澳洲雪梨。写了一个电邮给他,一个小
时以后,比尔的回邮就在我的计算机上出现。
他说,并非每一个俘虏营都是地狱,也并非每一个监视员都是魔鬼。被送
到古晋俘虏营时,比尔受伤,还有福尔摩沙监视员帮他受伤的手臂细心地做了
一个吊带,以免他接受审讯时伤势变得更严重。
当俘虏营的每日配给定粮降到零的时候——因为日军自己都没得吃了,传
染病就像风吹一样,轻轻一扫,就让一个人倒地死亡。俘虏们每天都在抬战友
的尸体,挖坑、掩埋,然后用一块残破的木板,插进土里,写上名字和生死年
月。那是一个巨大的乱葬岗。
比尔在山打根作战俘时,台中的周庆丰是山打根的监视员。几乎和比尔同
年,现在也是八十多岁的周庆丰,住在老家台中。他记得,﹁阿督︵白种人︶
病亡时,并排躺在地上,以军用毛毯包裹,伙伴站在身旁,面对面,十分亲
近。一阵低头祷告后,失声痛哭…… 。﹂114
一九四五年终战以后,人们才逐
渐、逐渐知道,光是山打根比尔所属的一千五百名澳洲战俘,三分之一的人受凌虐而死。
东京战犯审判结果所透露的是,盟军在日军俘虏营中总共有三十五万人,
每一百个俘虏中有二十七个人死亡,是盟军在德国和意大利的战俘营中死亡率
的七倍。高出这么多,令人惊骇,但是,在日军战俘营中的中国人,死亡率比
白人要高出更多、更多。
战争结束,幸存的比尔,还有堪萨斯农场小黛的爸爸和伙伴们都回家了,
福尔摩沙的监视员,走上了他们青春结伴出发时作梦也想不到的命运。在战后
的对日本的审判中,一百七十三个台湾兵被起诉,其中二十六人被判死刑。
翻开台籍监视员起诉书上的﹁起诉理由概要﹂,读来血迹斑斑,怵目惊
心:
——昭和十八年︵一九四三︶三月三日于拉包尔的丸木附近,将中
国俘虏二十四名驱入坑中后以火器杀之。又在三月十一日于同地,以
同样方式杀害中国俘虏五名。
——昭和十九年︵一九四四︶于拉包尔??谎称带三名中国劳动者
住院医疗,结果却将其斩杀。
——昭和二十年︵一九四五︶七月四、五日间于拉脑,澳洲俘虏X
X在前往作业途中病倒,遭被告踢头、腹、睪丸,于翌日死亡。
——昭和二十年八月一日于英领北婆罗洲的拉脑附近,非法杀害姓
名不详俘虏约十七名??
二十二岁的的柯景星和其它六个台湾青年同列被告,起诉理由是:
于北婆罗洲的美里及其附近,射杀及刺杀四十六名俘虏。115
这七个人一审判决死刑,一个月后再审,改判十年徒刑。
几个月后,一九四六年初,这些判了刑的台湾青年被送到了新几内亚的拉
包尔。
拉包尔,战争时是日军囤兵重镇,因此也是盟军轰炸标的,战争后,是太
平洋战区的审讯中心。当盟军俘虏被解救,一艘一艘船舰来到拉包尔码头把他
们接走的同时,本来监视俘虏的台湾兵自己一夜之间变成了俘虏,像羊群一样
送进了原来囚禁盟军的俘虏营。俘虏营的设施他多么熟悉啊,一切如旧,只是
现在俘虏变成了卫兵,卫兵变成了俘虏。
60
三更灯火五更鸡
二○○九年二月二十六日
台湾彰化县美和镇柯景星家
柯景星:八十九岁
大正九年,就是一九二○年,柯景星出生在这个传统的闽南三合院里,红
砖房子,围着一圈茂密的竹林,竹林外是大片水光涟涟的稻田。二十二岁时离
开这个家,再回来已是十年后。我来看他时,他已是九十岁的老人。三合院已
经倒塌,正厅的屋顶陷落,一地的残瓦断砖,压不住黄花怒放的野草。雨渍斑
驳的土墙上,还挂着一个木牌,毛笔墨汁写着家族的名字。﹁是祭祀用的,﹂
他说。
木牌腐朽,铁钉也锈得只剩下半截。柯景星看着木牌上模糊的名字,指着
其中两字,说,﹁这是我爸爸。﹂
半响,又说,﹁我爸爸常教我念的一首诗,我还记得两句:三更灯火五更
鸡,正是男儿立志时。﹂
柯景星的记忆在时光的冲洗下有点像曝光过度的黑白照
片,这里一条线,那里一道光,时隐时现,但是,轮廓和灵
魂,真的都在。
龙:你跟我说一下那四十六个人是怎么回事?
柯: 队长杉田鹤雄就命令我们杀人,那把军刀上还有天皇的
菊花。不服从命令,我们就要被杀。
龙: 你们杀俘虏的时候,俘虏站在哪里,你在哪里,长官在
哪里?
柯: 四、五十个俘虏,我们把他们围起来。杉田鹤雄就喊
说,﹁上子弹!﹂然后就通通用刺刀刺死;之前有教我
们刺枪术。教我们刺枪术的教练是在日本天皇前面表演
第一名的。
龙: 四、五十个俘虏被围起来,有多少个台湾监视员在那
里?
柯:十几个人。
龙: 你是说,你们杀这四、五十个俘虏,不是开枪,全用刺刀?
柯: 开枪危险,开枪怕打到自己人。都用刺的,一个一个刺死,我站在比较
远的旁边,有一个印度兵逃来我的脚边,我跟他说,﹁这是天要杀你,
不是我要杀你。﹂我就刺了他一刀。还有一个在喊救命,是个英国兵。
一个清水人叫我杀他,我说你比较高你怎么不杀他,你比较高才刺得到
啊。那个英国兵躲在水沟里喊救命。他如果不喊救命就没有人知道他躲
在那里。我说,清水人你比较高,你去杀他。
龙:人都杀完之后,四、五十个尸体怎么处理?
柯:我们就挖一个大洞,全部放进去。
龙:然后你们怎么湮灭杀人的证据?
柯:人的头骨多脆、多大,你知道吗?
龙:把这四、五十个人杀了之后,你去哪里?
柯:有个人挑水来,我们把它喝光。继续住在那里。
龙: 现在俘虏营都空了,盟军马上要到,你们还住在那里在等什么?
柯: 我们也走了,想要回古晋,可是到不了,那时候??太久了,忘了。
龙:请描写一下审判的过程。
柯:一群人坐在椅子上,都是台湾兵。旁边有旁听席。一个耳光换五年。
龙:澳洲俘虏出庭指证你们打他们耳光?
柯:打耳光就是在白河训练的时候学的。
龙:当场被宣判死刑,那时感觉?
柯: 感觉是——我真的要死了吗?死了还没人哭啊。第二天改判十年,很高
兴。
龙:被判十年,最后坐了七年半的监牢,你觉得这惩罚公平吗?
柯:既然我有杀死一个人,我说是﹁天要杀你、不是我要杀你﹂。
龙:那你觉得七年半是应该的还是怎样?
柯:七年半是英皇登基所以被特赦。
龙:我知道,但你觉得自己判刑是冤枉还是罪有应得?
柯:那时候也没想什么,有杀死人被关也是应该的。
龙:家里的人知道你的遭遇吗?
柯: 都不知道。不能通信。我要是知道我父亲那时已经死了,我就不回台湾
了。我就在日本入赘。
龙: 释放后最后终于回到台湾,看到基隆港,心里在想什么——有哭吗?
柯:没有。
龙:你一个人从基隆搭火车到了故乡彰化——有人到车站来接你吗?柯:没有。到彰化车站后用走路的,一直走一直走,走回来老家。
龙: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柯:只剩下我的母亲。
龙:十年不见儿子,母亲看你第一眼,说什么?
柯:什么都没有说。只说:你住二房,二房在那边。
61
日日是好日
二○○九年二月二十六日
南投县鱼池乡蔡新宗家
蔡新宗:八十六岁
从彰化到鱼池乡,一路是青葱的山景。早春二月,粉色的樱花错错落落开
在路旁,远看像淡淡一片云。绵延婉转的山路一个转弯,忽然天地辽阔,半亩
湖水,无限从容,﹁晋太原中武陵人﹂似地敞开在眼前。
原来蔡新宗是个在日月潭畔长大的小孩。
转近一条小路,两旁都是稻田,稻田和稻田之间站着一株一株齐整的槟榔
树,像站岗的卫兵一样,守着家园。蔡家在小坡上,三合院前是一方菜圃,花
菜、萝卜、蕃茄、豌豆,青青郁郁,引来一阵热闹的粉蝶。几株桂花,香传得
老远,引擎一熄、打开车门就被花香牵着走。
原来蔡新宗和柯景星一样,都是在稻田边、三合院里长大的少年。
我们就坐在那花香盈盈的晒谷场上说话。村里人经过,远远看见我们,一定以为这是个﹁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邻里小聚。一面说,天色一面
沉,然后槟榔树瘦瘦的剪影就映在暗蓝色的天空里,蚊子趁暗夜纷纷起飞,发
出嗡嗡声,像隐隐从远处飞来的轰炸机群。
龙:何时离家的?
蔡: 一九四二年的八月三号从高雄港出发,九月八号到达婆罗洲古晋,从
﹁色拉哇库﹂河一直进去。
龙: 那是拉让江。河里面有动物你看到吗?
蔡: 有啊,有鳄鱼啊,他们爬起来透气、纳凉,都是我以前没有看过的东
西。
龙:古晋的战俘是什么状况?
蔡: 英国兵比较多,荷兰——那时候的印度尼西亚属于荷兰统治的,印度尼西亚的兵也
有,印度兵也有,属于英国的。都是从新加坡抓去的。
龙:有华人吗?
蔡: 就那个卓领事夫妇。他们还有个小孩。我是很同情这个卓领事的。
龙:是哪里的领事?知道他的名字吗?
蔡: 不知道,名字也不记得了,有一次我的部队长跟那些干部,围在一起讲话,说这个卓领事意志很坚强。那个时候日本人在说,看能不能把这中
国人给吸收过来。但是这个领事说,我已经对中华民国宣誓要尽忠,我
不能再加入你们日本。日本人就说,可是你如果加入我们,你就不用关
在这里了,我们送你回中国,让你去汪精卫那里任职。他也不要。
我们这些小朋友听到了觉得,这个中国人、中国领事,很尽忠哦。我是
做文书的,所以在办公厅里面常常听到这些普通人听不到的谈话。我就
说,这实在很难得,一个国家的公务员,日本人也在称赞喔。
龙:蔡先生,这个人在日本战败以后去哪里了?
蔡:我不知道,说是有一个阴谋,这个人被抓去别的地方了。
龙:古晋的俘虏待遇怎么样?
蔡: 我是没有直接管,俘虏做的工作也没有很粗重,只是吃不饱,一年一年
营养失调、生病啦。那时候想说,人如果不动,身体也会愈来愈差,如
果让他们出去种个什么,让他们自给自足,也有钱给他们喔,他们可以
用这个钱买一些比较营养的,他们自己要吃的。我们公道来讲,要说日
本那个时候有没有很残忍,在古晋那边是没有的,因为补给还可以到,
交通也都还很好。第一分所就差了。
龙:第一分所就是山打根?山打根的﹁死亡行军﹂你当时知道吗?
蔡: 那里就生病的,死的死、逃的逃,是到战后我们才听到的事情,当时不
知道,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日本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投降,澳军九月
十二日来古晋接收时,就在问:﹁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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