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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薇穿过一个小庭院,院子里全都是夜罗的下人,他们约莫猜到有女大夫会来,看见拎着医药箱的乔薇,没说什么,将她领去了夜罗王后的屋子。
夜罗王后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坐在窗前,呆呆地望着窗外。
乔薇瞟了一眼她的容貌,果真与画像上的如出一辙,却比画像更美丽灵动三分,岁月似乎格外眷顾她,到了这个年纪,依旧美得不像话。
许是听到了乔薇的脚步声,夜罗王后扭过头来,轻轻地看了乔薇一眼,用流利的中原话说道:“我说了我没病。”
一个圆脸侍女拿着一件披风走了过来:“您夜里咳嗽了好几声,还是让大夫看看吧。”
她也说的中原话,却比夜罗王后的生涩多了。
夜罗王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放在桌上了。
乔薇拎着医药箱走过去。
圆脸侍女搬了凳子来。
乔薇知道她能懂中原话,便对她道:“我治病的时候不习惯别人看着,劳烦这位姑娘先退下吧。”
圆脸侍女看向夜罗王后,夜罗王后点点头,她道了声“巧玲退下了”,便转身出了屋子。
“你快点把了脉离开吧,我不喜欢大夫。”夜罗王后说。
乔薇被嫌弃了也不恼,微微一笑,三根手指搭在了她的皓腕上:“王后的中原话说得很好,一听就是在中原长大的。”
夜罗王后道:“我不是中原人,我也没有在中原长大。”
乔薇道:“那王后的中原话怎么说得这么好呢?”
夜罗王后神色有些恼:“我有中原的老师。”
乔薇一脸不解:“王后为什么要请一个中原的老师?”
夜罗王后约莫是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秀脸一沉:“我凭什么告诉你?”
乔薇抽回了手,打开医药箱,从里头取出了两幅画轴,扑在桌上一一地打开:“王后可还认得他?”
夜罗王后的目光在画像上顿了顿:“不认得。”
乔薇的目光柔柔地落在画像上:“这是冥修小时候,公主亲自给他画的。”
夜罗王后的语气有些着急了:“我说了我不是你们大梁的公主!”
乔薇目光一转,直直地望进了她的眼睛:“你不是,那么我问你,你十九年前一直都在哪里?”
“我在夜罗。”她说道。
“做了什么?”乔薇问道。
“我……”夜罗王后的睫羽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垂下眸子,一下一下地揪起了帕子。
乔薇定定地说道:“王后不记得了是吗?从前的事,都是别人说给你听的是吗?你敢不敢写几个字,我们来比对一下?”
夜罗王后咬住了唇瓣。
乔薇淡淡地说道:“你不敢写?你知道你的笔迹会泄露你的秘密。”
夜罗王后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起来:“不是这样的,我……”
乔薇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她的身子轻轻颤抖了起来,手抓住帕子,揪得更大力了。
乔薇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挣扎,缓缓地探出手,扶住她胳膊,她身子抖了一下,乔薇鼓励地看着她:“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
“你究竟是不是昭明?”
夜罗王后望了望门口,喉头一动:“我……”
“国师到——”
【376】一更()
夜罗王后唰的站起了身来:“你快走!”
乔薇一愣:“我为什么要走?”
夜罗王后低声道:“国师不喜欢姬家人。”
“为什么?”乔薇古怪地问。
夜罗王后紧张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总之他不喜欢,你赶快走吧。”
乔薇淡淡一笑:“这可是大梁,由不得他说不喜欢,要走也是他走。何况,这里只有一个大门,我走也是和他撞上。”
话到这个份儿上,王后还能说什么?
夜罗王后探出了手腕,示意乔薇给她把脉。
乔薇倒是配合了起来,把了脉,提笔写药方,刚写两个大字,就见一道身着灰色道袍的人影走了进来。
昨日夜里,乔薇只是远远地瞟了两眼,并未看清容貌,眼下他进了屋,乔薇才总算看清了他的样子。
身材高大,面容冷肃,一头花白的头发,看上去已年近古稀,但那健硕的步伐,以及苍劲的气息,都让人觉得他的身体状况异常的年轻。
乔薇打量着他时,他也看向了乔薇,一双犀利的眼睛落在乔薇的脸上,像是要把乔薇整个人给看穿一样。
任何人被这么打量都不会感到舒服,乔薇放下了毛笔,不咸不淡地问向对方:“看够了吗?国师大人?”
国师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一旁的夜罗王后:“听说王后病了。”
也是一口流利而标准的中原话!
夜罗王后说道:“有些咳嗽,大夫已经给我看过了,不麻烦国师了。”
国师的目光不知怎的,又落回了乔薇的脸上。
夜罗王后站起身,挡住了他的视线,对乔薇道:“辛苦夫人了,药我会按时吃的,姬夫人告辞。”
乔薇明白王后是不想自己这里久呆,以免惹怒了这位与姬家不对盘的夜罗国师,乔薇不想拂了王后美意,略略叮嘱了几句饮食清淡之类的话,便提着医药箱离开了。
国师自始至终都顿在门口没动。
与国师擦肩而过时,乔薇看见国师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你皱眉?姑奶奶还想皱眉呢!
原本王后都要招了,都是这狗屁国师横插一脚,害得王后话没说完。
乔薇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他手上的乌弓,心头不由自主地一紧,蔓过了一层寒意……
……
乔薇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简单,王后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又似乎有些忌惮国师。
乔薇想和姬冥修说说自己的发现,奈何他并不在丞相殿,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乔薇改为去找了傅雪烟。
“你说国师来了?”傅雪烟惊讶地问。
一旁的秀琴听到国师二字,手抖得茶水都洒出来了。
乔薇看了秀琴一眼,不解地问道:“那国师到底什么来历,你们都这么忌惮他?”
傅雪烟道:“他是夜罗的大巫师。”
乔薇嗯了一声道:“这个我知道。”
“你知道?”傅雪烟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疑惑。
乔薇点点头:“冥修告诉我的,昨天晚上我们从皇宫回府,恰巧碰上了他。”
傅雪烟微微蹙眉:“你们可说话了?”
乔薇两手托腮道:“昨晚没有,方才在王后那边倒是打了个照面。怎么?我们不能和他说话吗?”
傅雪烟垂眸:“这倒不是,只是他好像不怎么喜欢姬家人。”
居然和王后说的一样,乔薇的眸光动了动:“为什么?”
傅雪烟道:“这个……就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了,那时……夜罗一族还未一统天下。”
不仅没有统一天下,就连一百零八个部落也是各自为政,夜罗一族与塔纳一族是所有部落中最强大的部族,正所谓一山容不下二虎,两部之间很快产生了分歧。
但有分歧也没办法,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偏偏这时,不知打哪儿来了个神秘高人,不仅精通医术,还擅巫蛊之术,他自创了一个门派,门派的名字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可当时,不少部落都对门派里的东西趋之若鹜。
门派里的东西,用好了能造福一方,用岔了也能为祸天下。
索性神秘高人自己没有为祸天下的野心,他就爱捣腾自己的药,他创建门派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多些弟子帮他捣腾药物罢了,但此人有个极大的优点,便是不藏私,对待门派的弟子,他愿意倾囊相授。
门派中最厉害的两个弟子,分别来自塔纳与夜罗。
只可惜,掌门只有一个,他总不能让二人轮流去做这个掌门。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法子,让二人斗法,获胜者,即可获得掌门之位。
这里的斗法,自然不是什么妖法道法,而是巫蛊之毒。
两位弟子斗得昏天暗地,始终分不出胜负,最后夜罗的弟子想了个损招,给师父下了毒,塔纳的弟子即刻去给师父解毒,他聚精会神解毒时,夜罗的弟子趁机毁了他的蛊虫。
最后虽是将师父的命救回来了,却输掉这场斗法了。
夜罗弟子原就没打算真把师父怎么样,就算塔纳的弟子不去救师父,他也去会救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兵不厌诈。
不论怎样,夜罗的弟子赢了。
师父信守承诺,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夜罗的弟子,并赠了他一把乌弓。
而对于没能夺得掌门之位的另一位弟子,师父也没有亏待,赠了他一把宝剑。
傅雪烟道:“那弓,就是夜罗的血月弓,剑,就是隐族的祭师剑。”
“这和国师有什么关系?”乔薇问。
傅雪烟道:“姬家是祭师的后人,国师是那位掌门的后人。”
乔薇不可思议地哇了一声:“这么说来,姬家与国师祖上是同门呐!既是同门,国师为何不喜欢姬家?姬家祖上不是输给他祖上了吗?他们赢了他还不高兴?”
傅雪烟摇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夜罗弟子当上掌门后不久,师父便仙逝了,姬家的祖上带着祭师剑离开门派,回到族里。国师的祖上继承了师父的衣钵,以为天下再无敌手,他得到了夜罗族长的器重,助夜罗攻打别的部落,姬家祖上卜算出了夜罗的皇命,说服塔纳族的族长降服了夜罗。”
之后,姬家祖上运用了不少占星之术,助夜罗王一统天下。
那时,国师的祖上才知自己与这个师弟学的东西并不一样,他十分嫉妒,他曾想尽办法套出姬家祖上的一身本事,奈何都没能如愿。
姬家的祖上成为了皇朝的祭师。
而国师的祖上,只能成了不受器重的巫师。
数百年后,皇朝覆灭,塔纳与夜罗两族都遭受了毁灭性的重创,塔纳族隐居在了无名岛,夜罗逃到了匈奴以北的荒漠。
从传承上来说,祭师遭到圣女殿的陷害,传承断了好几百年,不是冥修回到隐族,怕是世上再也没有祭师了。
巫师一脉则代代相传,日益强大,助慕家复兴夜罗,如今坐到了国师的位置。
祖上积怨已深,不是过了这么多年就可以握手言和的。
乔薇哼了哼,什么积怨已深,她看那些臭不要脸的巫师根本是在觊觎姬家的东西吧!
想到了什么,乔薇又道:“对了,国师手上的乌弓就是血月弓吗?”
“嗯。”傅雪烟点点头。
乔薇眯了眯眼:“血月弓和祭师剑,谁厉害?”
傅雪烟回忆着说道:“我没见过你们姬家的祭师剑,但我见过国师使用血月弓。”
“很厉害吗?”乔薇眨巴着眸子问。
傅雪烟的面上闪过一丝恐惧:“没有箭,却把人射死了。”
……
巍峨的宫墙内,两个小包子手拉手地走在汉白玉地板上,地板光可鉴人,四周精致怡人。
望舒一边看,一边兴奋得哇哇大叫:“这就是皇帝伯伯的家吗?真的好大好大呀!比我外公的贺兰堡还要大呢!”
福公公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