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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氏不好接这话,笑着陪着婆婆。心中想:照贾三爷这个表现,她父亲在侍郎任上被他坑回乡,倒是一个好结局!
十一点的钟声后,贾环的妻妾们齐聚在正房里,议论着。燕王妃甄祎也在这里。燕王和越国公宁澄自贾府出发,前往皇宫中祭拜天子。湘云、李纨、迎春、惜春这时都过来。
说起政治,这里最精通的当属苏诗诗、林千薇、石玉华,甄祎。贾环还没有回府中,这意味着京中的局势只是表面上平静下来。还有问题需要解决。
苏诗诗一身白裙,分析道:“相公昨夜起兵杀皇帝,现在皇极殿中只怕骂声一片。”清丽的玉容,蛾眉蹙起。在诗诗看来,被人骂,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石玉华轻声道:“就怕那些大臣一股脑儿的全和相公做对。”她在西域经历过战乱,知道“利益集团”是怎么一回事。
“啊…,那个如何是好?”迎春“呀”一声,温柔可亲的鹅蛋脸全是忧色。
厅中的气氛,郁郁难言。
甄祎坐在客人的位置上,沉吟不语。贾环的妻妾们,姐妹们的担忧,情真而意切。但,都没说到点子上。贾环弑君,此刻皇极殿中,群臣要做的事情其实有两件。
第一,惩罚弑君的凶手!肯定会有人提出来的。贾环怎么办?
第二,选新君,推燕王上位。她内心里深切的担忧,便在此处。若燕王没登基,新帝上位,必然杀他。这是她儿子的父亲。
已然没有退路。即便,她觉得这是很难正常解决的问题。
那么,贾环,拿出你设局甄家的手段来。
…
…
荣国府的前院中,史家的两个侯爷还在贾府中。他们暂时不想去皇极殿中祭拜天子,否则到时候立场怎么说?他们当然想等局势明朗些再说。
而最好的借口:无过于他们还被贾府扣押着。
静雅的小厅中,忠靖侯史鼎干笑着道:“大哥,你觉得皇极殿中现在怎么样?”
他们的消息是畅通的。之前听到贾环打破西苑,还觉得京中兵马肯定会反扑。然而,最新的消息是贾环握有京中的兵权。现在正在皇极殿“召集”百官“议事”。
史鼐讥讽道:“二弟,他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这是自寻死路。百官岂能容他。你且看着吧!”他的语气,透着强烈的不满、讽刺、幸灾乐祸。
…
…
将近中午,皇极殿中,雍治天子的遗体盛在棺木中。由礼部尚书曾缙、宗人令汉王主持着祭祀仪式。
百官们前来祭祀后,相当一部分人并没有离开,而是依班次而列,等待着结果:其一,雍治天子怎么死的?其二,新帝人选。年富力强的御史们神情愤慨。
随着官员们交头接耳时,各种小道消息乱飞。这个时候,并没有纠察御史。
卫大学士、九卿、六部侍郎、五军都督府同知石光珠,吴王,北静王,成国公位于班次的前列。大佬们各自神情不同。有的闭目,有的垂下眼睑。
贾环在殿外和贾环聊了两句,走上丹陛,踏入皇极殿中。“嗡”的一声,在瞬间,整个皇极殿中的官员们都沸腾起来。贾环弑君,荣国公贾政还敢来假惺惺的祭拜?
父为子纲。儿子做错事,父亲当然是有责任的!
河南道御史繁御史跳出来,伸手指着贾政的脸,愤怒的咆哮道:“贾政,贼子!你还有脸来见雍治皇帝?你儿子就是杀害天子的凶手!出去,滚出去!”
“滚出去!”科道言官们纷纷出声,义愤填膺。这个滚出去,不仅仅是滚出皇极殿,还是指的,要贾府不得再有任何一人出仕。滚出大周的官场。
声浪沸腾起来了。仿佛要将皇极殿的顶盖给掀掉。
第九百五十六章 帝位归属(中一)()
嘈杂的声浪扑来,贾政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无视着指责他的繁御史,往御前走着。棺木停灵在殿中。
如他在贾府所想,他的庶子弑君,令贾府百年清誉毁于一旦。但,当此之时,他能如何?他就算宣布断绝父子关系,将贾环逐出贾府,天下人就会放过贾府吗?
他人虽然迂腐,这点智商还是有的。
灵前,礼部尚书曾缙正要为贾政唱礼,贾政是国公爵位。汉王长子宁镀出声呵斥道:“贾存周,你儿子杀我宁周天子!我宁家不要你祭拜。滚出去!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他是代表皇族说话。这个态度,是帮刚才御史们的潜台词给说出来。御史们把贾府逐出官场,接着要干什么,谁不知道?说的直白些,贾环要为雍治天子的死负责!
贾政呆一呆。
曾缙心中歉然一笑,没说话。他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出生,早前靠近何大学士,后靠近华墨。他本来是想给贾政唱礼,帮贾政祭拜的。奈何形势啊…
这时,繁御史在满殿的声浪中,走上前两步。御史的班次向来在大殿中靠后,逼问道:“卫相,你意下如何?”
朝廷重臣,向来指的是大学士,七卿中地位、声望尊崇的官员,勋贵中的代表,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到雍治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二日,这个名单,就非常有限了。贾环昨晚就杀了三个。
计有:武英殿大学士卫弘,吴王,北静王,齐驰。余者如成国公,礼部尚书曾缙,吏部尚书殷鹏、户部尚书赵鹤龄、兵部尚书孟何,都督同知石光珠在朝中的声望都要逊一筹。
卫弘面向颇为显老,绯红色的官袍皱巴巴的,神情疲倦,一夜未睡,他毕竟是上年纪的老人。这时,淡淡的看了繁御史一眼,道:“待天子下葬后,本官即致仕回乡。”
繁御史是宋溥的人。
卫弘说话时,满殿的文臣们都安静下来。这是他的威望。此刻在皇极殿中,就有不少卫系的人马。
而这数百人的声浪中,武勋们俱是冷眼旁观。贾府本来就是旧武勋集团的中坚、山头。旧武勋集团的态度自不必说。新武勋们,来皇极殿前,谁不知道魏其候、一等伯乌永通家里被抄的事?如成国公等中立派,都是冷眼旁观。
繁御史三十多岁,一身青色官府,毫不掩饰他的失望,看向吴王,问道:“吴王殿下,你意如何?”逼吴王表态。杀不杀贾环?
吴王脸上还带着泪痕,他是真真正正的在哭天子,声音沙哑的道:“皇兄驾崩,本王心中痛楚难言。本王此生,只认皇兄这一个君王。我此生再不入大周官场。”
繁御史微怔。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目光转向齐驰,还要再问时,翰林方阵中。费状元看不惯他的行径,走出来,高呼道:“贾环就在皇极殿外,诸位若是一腔热血未冷,随我出去质问他。国家养士百年,断不可令今日有篡位之事!”
说着,带头走出皇极殿。慷慨激昂!当年明朝大礼仪,明朝三大才子杨慎振臂高呼: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大批的文官跟着他在左顺门跪着劝谏嘉靖皇帝。
今日,费状元高呼,异曲同工!贾环说是“清君侧,立燕王”,结果呢?皇帝被杀了。清君侧,可没有杀皇帝的。他说立燕王,谁信他拥立燕王?
所有的情绪:不满或者愤懑或者担忧,都在这一刻点燃!两百多名朝臣,跟在费状元身后,出了皇极殿。群情沸腾。如同呼啸着奔涌的洪流!
…
…
一个天子晚年失德,不代表整个皇室都失去人心。这不可能的!宁周定鼎天下有一百六十多年了!贾环若是篡位,连中立派都不会有。沈迁都不会追随他。
曹丕、司马炎、王莽、杨坚他们之所有能成功篡位,得益于其父辈或者家族或者自身多年的京营。现在,并非五代时: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皇极殿外的大广场西侧,贾环被数百名亲卫簇拥着,他看到了气势汹汹,呼啸而来的群臣。
贾环的亲卫在高子重的带领下迎上两步,以偃月阵将贾环护在中间。
费状元,宁镀、繁御史领着两百多名文臣,高呼着各种口号:“贾贼”、“贼子”,“贾逆”,快步越过空旷的百米距离,到贾环面前两米处。
于此刻,直面!针锋相对。
刚被费状元抢走风头的繁御史率先开口,怒斥道:“贾环,你这个逆贼!你昨日起兵作乱,在西苑弑杀天子。今日,你必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何以服众?”
群臣大声附和,掀起声浪!所谓众怒难犯,大抵如此!一众大臣们的情绪、气势,在此时达到顶点!如同沸腾的火山爆发在皇极殿前的广场上!
但同时,亦将一干大臣的虚弱暴露无遗!嘴炮能杀人么?你们要一个交代,贾环就会给一个交代吗?是交出兵权,还是自杀谢罪?
何其的天真!
…
…
贾环看眼前沸腾的文官们。心中一片平静!
在起事之前,他和张四水,沈迁都讨论过这个问题。杀皇帝,必然会面对着群臣激烈的反弹。就比如眼前!将来还有各种事,比如政治上的反扑;比如舆论的抨击!或者,在各种场合中的抹黑,在各种、笔记、戏文中嘲讽。
其实,如果采取最粗暴的办法,要解决当前的局面很容易的!
杀!
主席曾经讲过一句至理名言:枪杆子出政权!很多人,总会错误的以为面对刀锋,是“人心”获胜。恰恰相反,握着刀锋者将会取得胜利。
所谓的“人心”,它是由一个个的个体组成的期望。当你杀得足够多时,人心,就会成为一个飘渺的名词。
神州数次陆沉。异族入主中原的例子,就不必说。那是自己人的血泪。
当年,明成祖朱棣靖难成功,入主南京,建文帝失踪,多少人不服?建文帝在文治上,还是非常得人心的。方孝孺大骂不降。最后,结果如何呢?
…
…
杀光反对者,这是最后的备用方案,不到情非得已,贾环并不想这么做。
朝中的这些官员,他们都有师长、学生、同年、族人、亲戚。这张网张开,就是天下!就如同当年,他去江西,在九江城中,和龙江先生纵论天下。其实,宰辅们的出处,都是有脉络可寻的!
杀掉这些反对者容易,接下来,只怕要面临着天下大乱的局面。他敢造雍治皇帝的反,别人不敢起兵反他么?
如他和沈迁,张四水所说的。他起兵,为自保,为复血仇,并无意将整个天下、国家砸乱、打碎!
他终究是华夏之民!其一,若内战打的民不聊生,人口锐减,最终闹得如同三国时期,搞出五胡乱华。这不是他所愿意的。
其二,据他在西域的了解,这个时空的历史进程,现在极有可能处在18世纪第一次工业革命前夕!若他耽搁整个民族的历史进程、断送历史机遇,这与他一直鄙视的满清金钱鼠尾何异?这不是他所愿意的!
…
…
贾环目光冷幽幽的反问繁御史,“你想要什么交代?”
不想用军事力量解决政治问题。现在的局面就看似很麻烦!但他手里还是有牌的。
繁御史下意识的就想说:“你去死吧!”但话到嘴边,又压下去。说这种话,是把贾环当傻子,还是把自己当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