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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渊青灯行-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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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

翌日。

“宫主已走,请夫人莫为难在下,过多追问。”

常封行礼道。

青灯坐在床前,手搭在他睡过的玉枕上,呆了一会儿,才哑声说:“他是打算一个人自生自灭过完最后一点儿时光么?”

常封肩膀一震,低头不言。

青灯眨了眨眼,继续自言自语道:“所以,这便分别了?”

她忽地笑了声,“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是不是?”

常封只是低头抱拳。

青灯眼眸中仿佛空了,她又飘渺地看向常封,默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了,你走罢。”

常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出房。

寝宫的大门紧闭了七天,其间只有侍女进出。王安生每日都路过门前看一会儿,又摇首走开。

第八天的时候,门开了。

此时常封与樱桃正坐在寝宫门外院子的茶几旁,樱桃见寝宫院落栽种不少桃花木,若是打理得好,明年开春便可见满院的桃花了,近半年夜凝宫太过安宁,她也无事,这几日宫主夫人又将自己关在房中,院落无主人委实荒凉,她便自个儿时时来院子看看,打理一番,也算是照料一遍了。

常封见了笑道:“你是在担心宫主夫人。”

樱桃挑眉,扭头哼唧一声:“我没有。”

常封笑笑,也不多言,她来院落里时,他也一并来帮着,觉得挺好。

此时本就樱桃在院落里转悠,侍女寥寥扫着落叶,与常封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忽然间吱呀一声,寝宫的门开了。

三人望去,青灯低头看着手心事物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身上时素衣窄袖裙,长发披散。

常封方才一怔,樱桃已经快步走上去,在青灯身侧站定,道:“夫人。”

青灯依旧注视手心事物朝前走,慢慢走到常封面前,抬起苍白的一张脸,双唇却是嫣红,秋日干涩的天色下如冰川河流染上的血。

她将手心摊给常封看,常封心中微惑低头望去,愣了一愣。

她的手中,是一枚白龙纹玉佩。

“估摸是前些日搬家具时翻出来的,今日无意在房中发现。”

樱桃一惊,忍不住看向青灯的侧影,青灯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磨破的胡琴割在在砂砾上,全然不似女子的嗓音了。

青灯对自己的声音未有任何反应,只是平静着眉目,直勾勾地注视常封,一对眸子如一汪空幽洞穴。

“这玉佩我曾见过,哪来的?”

常封顿了一顿,斟酌半晌才答:“白澪四皇子死前给予之物。”

那时宫主与他将白澪从河流浅滩上拖出来,他回光返照临死之前给堪伏渊的玉佩。

他曾说,倘若青灯出事,便拿玉佩找宋岐山七巫长老。

过了会儿,他欲言又止道:“夫人,您的嗓子……”

青灯眨了眨眼,好似没听见一般,继续道:“这玉佩的的确确是皇家之物,可我见过,我在……”她目光闪了闪,道:“常封,你告诉我,白澪死前对你说了什么?”

常封看了看樱桃,正打算将此事委婉含糊过去,毕竟这件事,宫主曾吩咐过他不可告知与她。

“这玉佩是拿来找宋岐山七巫的。”

樱桃开口。

她无视常封投来的惊异目光,对青灯道:“那四皇子死时,说你若活不过来,便带这玉佩找宋岐山七巫。”

青灯低头复又看向玉佩,道:“备车。”

常封一惊,连忙转在青灯面前,单膝跪下抱拳道:“请夫人留步。”

青灯低头默默看他。

常封道:“若夫人想去宋岐山寻七巫来求宫主续命之术……在下已持玉佩派人去过多次,皆是无果,请夫人莫再过多费心。”

青灯看了看他,说:“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注意到上一章最后一点点堪伏渊的行为没

就是拿茶杯的

青灯是靠这个发现的_(:з」∠)_

还有两章左右正文完结

☆、第九十四章

“……”

女人的声音沙哑得令人难以入耳;“宋岐山七巫那边,开了什么条件才肯?”

常封抱拳道:“宋岐山七巫喜怒无常,癖好诡异,名声虽是远洋海外,但其性子……夫人;宫主吩咐过不可由您乱来。”

乱来?

“你的意思是;其间仍有周旋于地。”青灯看了看手心的玉佩;唇边喃喃;“他曾说无妄城过年的时候,会放很美丽的烟花,他说过想带我看的,可惜每一次都错过了,明年我想和他一起看。”

语毕,她听了会儿,转头对樱桃说:“备车。”

宋岐山位于中原之西,石冠山之南,若是从紫剑山庄出发,大抵是半个月的车程。其山陡峭而险峻,因草木稀疏,地势荒凉,整座山体呈现苍灰色,山间天色亦是灰暗如霾,山脉大小峰七座,居于七巫。

青灯抵达宋岐山脚下时,已由秋转冬。

天落了雪。

四周更显荒凉寥寥,青灯裹裹身上大衣,再往前走便无车道,她朝前走去。

常封随在她身后。

约莫半个时辰,未拣到能上山的一条小路来,通体陡峭,覆盖白雪,被直直的树木掩去,又走了一会儿,却发觉一处人家,木屋屋顶冒出袅袅炊烟。

青灯一愣,一路往宋岐山赶来,人烟渐少,如今是如何人迹都寻不到了,这儿竟住一户人家,眼见着一位老人拄着拐杖慢慢打开木门,颤颤巍巍地出来了,青灯赶紧迎上去,抱拳一礼道:“这位爷爷,请问这儿哪有去山上的路?”

这声音沙哑突兀,老人微微蹙眉转过头去,却是见一名秀丽白皙的姑娘,微微眯眼道:“小姑娘,你想上山?”

“是。”

“上山作甚?”

“我有要事,想请教山上七位长老。”青灯道,“爷爷可是晓得这山上是有七位高手居住?”

老人穿着袄子棉裤,怀中抱一小小火炉,上下将青灯一扫,又瞧瞧她身后的常封,咧开一个笑来,露出黄黑的牙齿,“小姑娘,这每年想上山找他们的人多了,老朽这儿住了二十年,未见几个成功的。上山无非便是两事儿,求救人的,求杀人的,这两事儿山上那七位是偏偏不喜的。”

他拿袖子擦擦火炉橙黄的表面,甩甩袖道:“小姑娘还是回去罢。”

刚一转身,便听噗通一声,青灯跪在雪地里:“请这位老前辈告知上山去路!”

老人笑了声,“小姑娘,求人不是这么求的,看你一身行头,想来身份不俗,如此草草跪下,可还留有后路?”

青灯低头,“请老前辈告知上山去路,晚辈万分感激。”

老人鼻子里哼出热起来,眯眼似乎想了想,又咧嘴道:“去见宋岐山可是有规矩的,无论何许人也,即便是天王老子,也得过这一关,以表诚心。这儿往南走半柱香再往右,便见一条碎瓷路,有求于他们,便踏着碎瓷路上去。”

“谢老前辈?”

“呵呵,莫谢莫谢。”老人慢慢推开木门进屋,“看你小姑娘弱不禁风,估摸是过不去的,每年都有那么几个人要死在这路上,悲哉,悲哉哦……”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了,青灯站了站,便哈出一口白气,朝南走去。

果然是有一条道的,细细的道路剖开树木与石块,蜿蜒上山,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青灯走到道前,弯下腰来掏一把雪,冰凉中指尖一丝刺痛。

她摊开手掌,雪块簌簌从指缝间落下,她看向指尖,一粒血珠盈盈扩大。

“夫人!”常封上前一步。

青灯示意他没关系,复又低头轻轻抹开路上的雪,露出地下层层叠叠的碎瓷片来,密密麻麻,雪白雪白,如碎玉,在雪中莹莹散光。

常封倒抽一口冷气。

青灯抬头朝山头望去,淡淡道:“想来这一路向上,都是这般模样了。”

“夫人……”

“常封,”青灯回头平静地望着他,“你说,这宋岐山七巫,会不会在某一个地方看着?”

常封一礼道:“回夫人,宋岐山七巫擅鬼谷岐黄之术,璇光镜之物待他们而言不过尔尔……”

青灯“哦”了一声,笑了笑道:“既然人家在看着,那诚心诚意是得做足的。”

语毕,她脱下披风大衣与鞋袜,一身单薄缟素,寒冬的风吹过她的素白衣袖与乌黑长发,猎猎抖动。

“夫人……!”

青灯一脚踩上去,叠叠碎瓷片锋利的菱角扎进女子娇嫩的脚心,脚下的雪层浸出一片温热的红,迅速化开了。

她身子抖了一抖,想来是疼,忍住了,稳□形,慢慢朝山上走去,“这一途中,你别插手。”

山路蜿蜒,比一般山峰似乎高上一些,天空阴霾遍布不见阳光,到了黄昏,愈发寒冷。

这也好,流出的血结了冰,麻木了,疼痛也会少一些。

她也不知这山她爬了多久,入夜后太冷,昏了一次,再醒来时便是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手肘以上与膝盖以下皆是鲜红的,她似乎感觉到瓷片碎渣整块地埋进肉里,绯矾纶昙心里默默想着,这取出来有点麻烦。

她一点一点往上爬,如一只蠕动的白色的虫,身后一条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地挂在雪路上,直达山底,垂死挣扎,遍体鳞伤,顶端是重生与希望。

她第五次昏迷醒来时,叫了声,“常封。”

黑衣男人出现在一旁路边的树枝上。

“还有多长?”

“回夫人,已经行至一半。”

“一半么……”青灯浑身冷汗,她又应了一声,便默默往前挪。

常封低头望着她身后的血迹,开口:“夫人,回去罢,宋岐山七巫是不可能给宫主续命的。”

青灯不言。

“当初宫主还未把九霄盘龙印转移给夫人时,曾来过这儿想找来救夫人复活的法子。可惜宋岐山长老并不买账,如论如何开条件都不答应——即便宫主拿他们的性命威胁。”

常封望向灰白天空,一点点儿雪花悠悠落下来。

“夫人您知,宫主并不喜用杀戮解决事情,比起斩杀,他更倾向于笼络,但这些老头儿性格太死,言语污秽,不愿救夫人,宫主便杀了其中一人。”

常封的声音与静谧的雪一并落下。

“宫主之前便知这碎瓷路,也知他们会百般为难夜凝宫,所以曾叮嘱过在下,决不可任您来这儿。”他闭了闭眼,他在夜凝宫十几年,最是晓得,无论侍奉哪位宫主,莫动真心,莫插手,只办事。

如果新宫主上任,他自会忠心不二服侍,可他希望那个红衣男人活着。

但他也不希望眼前这个女人这般折磨自己。

实则而言,在夜凝宫乃至整个江湖,她太弱小,身为女人,不懂谋略,不懂心计。不似圣女那般会撒娇打扮,也不似樱桃那般武艺高强。

她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就像现在,双手双脚扎满瓷片,鲜血淋漓脸色苍白,却一声不吭。

或许有许多女人为了自己的夫君同样可以做到,可他只看见了她。

就像她这般的女人这么多,比她好的女人那么多,为何宫主偏偏眼里只有她。

想来宫主自己也不知道的。

眼下青灯对常封的话充耳不闻,只是默默看着前方,一点一点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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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飘雪,不过一会儿便鹅毛般纷纷扬扬,她长长的睫毛仿佛结了霜。

又过了一日,她看见了山顶,模模糊糊地又看见袅袅炊烟和木屋。

一道人影出现在碎瓷路终点,雪太白伤了人的眼,青灯花了好一会儿才能聚焦看清,是位矮小佝偻的老人,穿着破旧灰布袄子,头顶毡帽,怀里抱着个铜质小火炉,他一边用袖子擦拭火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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