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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欢 (手打完结版)-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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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他情愿生命中从不曾经历她的美好,就让他孑然一身浑浑噩噩地走到尽头,这反而是种幸运。像现在这样,回不了头,还要清醒着继续走下去,并且眼睁睁地遥望她背影越行越远。这是世上最悲哀的事。

庆娣努力地朝他笑,“你是好人,你也无奈。以前我就知道,我没怪过你。”

他专注地注视她的笑容,喃喃说:“对不起。为了你为我做过的不求回报的那些,为了我混账得没有好好珍惜你,对不起。”

她咬紧下唇,不敢开口说一个字。从烂漫少女开始,对他的爱像天上的璀璨繁星,无时不刻地,指引她前行,一路跌跌撞撞,走走停停,即便是踽踽的今天,她也不曾有过一丝怨恨,只作是曾经历了一条喜旅。

手机铃声撕裂枯寂的夜色,庆娣回神,打开来看是圆圆的短信,她望姜尚尧一眼,拨通圆圆电话说:“我晚些过去。”

再抬头,他想是听见电话中的喧闹,轻声问:“你还有约会?”

他满脸的不舍与渴望,却在庆娣微微点头后强笑说:“那我……也该走了。”

庆娣踌躇片刻,问说:“你什么时候到的?”

“打电话给你的时候。”

她计算来时的路程,“那没吃晚饭?”

姜尚尧摇头。

庆娣无奈叹息,“我陪你去附近找个地方吃饭。”

他点头,接着迟疑地说:“我想吃面,你做的。”

哀恳的语气让她无法说一个“不”字,庆娣立身回首,看进他眼里。他似也知道到这要求过分,讪讪地,却坚持着回视她。“吃完我就走。”

庆娣再次于心中叹息。

上了楼,她径自拨开蜡染帘子进了厨房,不一会响起拍蒜炝锅的声音。姜尚尧立于小客厅中间环视一周,和春节时差不多的布置,只是阳台一角堆了更多货,而窗台上撤了水仙盆,种了一排不知名的绿色植物。

这是她的家,也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诸多想象中,无论她慵懒地打着哈欠,从房间走出来,晨光在她肩头跳跃;或是灯下,她光裸着两条长腿蜷曲在沙发角落低头看书;也或者,她在阳台当风而立,晾干湿发,目光穿透千山万峦……每一幕场景,他想象自己就在她的身旁,而梦醒,方知她远走天涯。

庆娣拨开帘子,打断他的遐思,“吃饭吧。”

姜尚尧随她在桌前坐下,一会功夫她不仅煮好面,另外多做了两个凉拌小菜。

“醋没家里的好,你将就一下。”

“很好了。”他挑起一挑,发现碗底有两只鸡蛋,于是怔然。她回避他的目光,想必也忆起当年在南村小学厨房里的那一幕。

时隔两年,再次尝到她亲手煮的面,他心中既喜且悲,交织在一起,个中酸楚无可言道。“很好了。”

“吃吧。凉了搁胃里,不消化。”庆娣递给他一张纸巾,自己托颐坐在另一头,垂目注视桌面的木纹,似是想看出一朵花来。

沉默中,他连面汤也喝个干净,然后像寂寞的福头般,目光紧紧追随她进了厨房,直到庆娣洗好碗在他对面再次坐下。“考试成绩出来了?”

庆娣点点头,反问:“家里好不好?姥姥身体康复得怎么样?”

“都好。你现在,你约的人是……”

庆娣坦然凝视他,不置一词。

姜尚尧颓然而笑,“我没有过问的资格。”

“有公事来京里?”

他默默摇头。

来回十多个小时,只为说几句话而已。眼前忽然闪过周村矿场前亲睹的那一幕,想起两年多前他抛下婚纱影楼中的她匆匆离开,庆娣一时失语,不知该不该庆贺这迟来的荣光。

“那你……”随着声音顿止,她置于桌面的手掌紧握成拳。现实生活静好安稳,她只需要迈过下个月复试的关隘,再努力读书,未来生活的美好指日可待。何苦揭开情感的疮孔,穿凿回不复的过往?

但是,但是……

“那我走了。”见她许久不发一言,只是垂首握拳,姜尚尧落寞地笑。

她送他下楼,临上车前,庆娣嘱咐说:“路上小心。”

积郁的种种不甘不忿,被她温柔目光轻轻拂来,渐渐消散无踪迹。硝烟尘世中,只要有她的温柔照拂,只要有寸土容身,他姜尚尧依然能屹立岿巍。

他突然近前一步,托起她下巴,拇指缓缓摩挲她的轮廓,目光贪婪。

庆娣心跳为之一顿,惴惴不安地问:“你真的好吗?”

他扯扯嘴角。不言而喻,在习惯了那些甜蜜后,没有她的岁月,时光已老。他拨开她腮旁的碎发,深邃的目光一一扫过她眉间,鼻尖和唇角,然后低头吻在她额发上。“如果我……”话语突止,他扬起脸,笑意淡然,“我走了。”

庆娣愁眉深锁,注视浓稠夜色中车灯消失在街角。
                        
作者有话要说:比“对不起”更难诉之于口的是“可不可以重新考虑我?”所以,还是留在电话里说吧。
PS:之前公告星期二更新,想了想还是固定周末吧,星期五晚上好一些。




☆、第 84 章

如果我放弃这一切,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

如果我有一天再次入狱;你能不能像从前那样;继续来看我?

……

无可否认;为了能亲睹那个与他有血缘之亲的人眼中流露一丝半点自责;歉疚或者懊悔;来时路上姜尚尧确实有自毁的冲动。

可缓缓喝完那碗温热的面汤;一边端详她托颐沉思的面容;他才彻底抛舍了那些自轻自鄙的念头。

即使缘悭;也要留存一息;只愿吃到她亲手做的下一碗面。

王霸龙粗豪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姜哥,这都等了一个多月了。那帮兔崽子松毛松尾的,越来越没规矩。我说——”

嘟嘟的长音忽起,姜尚尧对王霸龙说:“稍等,我转头打给你。”

新来电一接通,庆娣立刻在电话里强烈地质疑:“姜尚尧,你打算做什么?”

想必是他塞在她电脑键盘下的存折已经被发现。“早准备好要给你,放心,是干净的。密码和以前一样。”通过地下钱庄一出一入,来路已无迹可循。人生有太多意外,倘若百密一疏,将来他无余力照顾她,这笔查不到出处的钱也足以应付她半生所需。

对于他的解释庆娣置若罔闻,“别轻描淡写地糊弄我,你今天态度和神情太反常。我不管你打算做什么,做之前想想姥姥和阿姨,她们辛苦养大你,不是为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伤心。”

她先始语气严厉,越说声音越低微,最后像是捂住嘴,几不可闻。凝泪双目似乎近在眼前,姜尚尧缓缓松开油门,一瞬间浮起折路而返的冲动。他轻声哄她说:“别想多了,上回那张卡你不收,我就准备了这些给你防身。用不用你都收好了,有备无患。我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记不记得我曾经答应过你?”

那一年他甫出狱,他答应过她,他会遵纪守法,不让自己再度陷入绝境。违心的话说过不少,但对她的那些承诺字字铭记。

“真的?”她犹有疑虑。

相隔遥远,他如见伊人般用力点头。“真的。”

她像卸去重负般松了口气。

被珍视的感觉重重袭来,浸润得他冷硬的心柔软,干涩的眼微湿。姜尚尧踌躇半晌,迟疑地说:“你最新的那篇文章我看过,你说人活于世,外在圆融,因为要和世情周旋,但是内里必须方正,守心如一。我想问,如果有一天我做到了,……你会不会,重新考虑接受我?”

庆娣最近在潘家园淘到几件老货,其中一枚老铜钱上斑驳的锈迹着实让她喜欢,为此写了一篇散文,以铜钱的天圆地方暗喻人性。

她没料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尽在他默默关注下,又遽然被发问,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迟迟等不到答案,姜尚尧嘴角漾起一丝苦笑,准备放弃时,低缓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会。”

他惊喜交迭,反而怔愕,“庆娣……”

“我先挂了。这个答案不会变,等你做到那天,你来问我。”

嘟嘟的忙音传来,转瞬即止。静寞中,姜尚尧耳畔一遍遍地回响她最后那句话,宛似败叶般日渐枯萎的心在那一声声低咛呢语中悄悄复苏,喜悦感逐渐放大,他缓缓扬起嘴角,任由那饱满的情绪冲撞激荡,笑容随之盛放。

“姜哥!”远在闻山的王霸龙等得不耐。

“跟他们说,再等三天,皮都给我绷紧了,谁不想混了趁早说,滚回去给我跟车!”王霸龙挑选的都是信得过的手下,只是从正月候命到现在,任谁都会滋生几分懈怠。

“那要是三天后……”

“这个不用你操心。”姜尚尧交代完王霸龙,转头通知光耀,“你再去审计局一趟,刘忠汉的大闺女读了快一年大学,提醒一下援手资助他闺女上学的是谁。这个人情是时候该还了。”

安排好所有事,他将脚下油门一踩到底。黑夜中的石原高速,灯光如带,铁灰色的卡宴像滑进流动的星河中。

“你等我。”内心隐隐有个声音在许诺。

而庆娣,放下手机后,站在电脑桌前眺望窗外夜色良久。简短的两个字“我会”,诱发的是心中不枯不灭的爱,她曾深深将之禁锢,也曾仓惶避走,直视它的存在,反而令人心生平静。

这一番忙碌,夜已深沉,再折转回钱柜似无必要。她给谭圆圆打了个电话,听说正准备散场,而秦晟刚刚离开,庆娣临窗坐下,缪思如絮。

她写了近百字的歉语准备发短信给秦晟,略一思忖又一字字删除掉。她想,或许宛转的方式更适合处理今天的尴尬,但面对真实的自我,何须怯懦?

电话接通后,那边沉默着,秦晟似在等待她的解释。

“对不起,有个老朋友找来,耽搁了太多时间。”

“我快到你家楼下了,等会见面说。”秦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那好,我等你。”庆娣披了件开襟外套下楼,在小店买了杯朗姆酒味的可爱多后,她静候在街角。正撕着勺子的包装纸,秦晟的大众驶近前,停在她身侧。

车窗无声滑下,秦晟注视她数秒,嘴角笑意由淡而深。

“要不要来一个?”庆娣隔着车门问。

他从善如流地点头。

庆娣多买了一杯,绕去另一边,“今晚起风了,浮尘好大。”

四九城的春季,常有沙尘涨天。秦晟问:“那去附近找个地方坐坐?”

“算了吧,就在车里说说话。”庆娣递给他一杯,“试试,我最爱的口味。”

他目光若有深意,“据说女人心情不好就爱吃甜食。”

“嘴上多吃点甜的,心就不觉得苦了。”庆娣一晃神,然后自嘲地笑,“曾经对某人说过同样的话。……总是这样,无论做什么,不知不觉地就会想起他。太久了,深植在心里,潜移默化为生命的一部分,用尽方法也割舍不去,只得接受他的存在。”

“今晚中途离开为的就是他?”

庆娣黯然点头。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坦诚?阴险?磊落?诡诈?几乎往昔任何一个正面的形容,如今俱都能用反义词来诠释他的蜕变。“他……很复杂。”

听来乏善可陈,殊无可取之处。秦晟怀有几分好奇,“据说,你在结婚前夕离开了闻山?”

“彭大哥告诉过你关于我的事?”

“小飞只是说了个大概,我并没有深入调查过。一来对你不尊重;二来,凭心而论,我更希望有一天有幸亲耳听你讲诉细节。”他语气慎重而缓慢。

“那要多谢你的尊重。如果和你交个朋友也要接受政审,我完全不能接受。”见他难得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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