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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阙-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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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夕究竟是谁的女儿?”

“子夜,你可还记得我曾告诉你的那个秘密,关于桃源地的由来。”

“那个先秦国师?”

竹笙目光幽远,“不错……阿圆姓袁,她是祖先的后人。她若是男子,理所应当成为桃花源地的主人。”

“若是女子呢?”降子夜慌乱的问。

竹笙说,“依例当嫁给桃源主人。”

“桃源主人……师父!可是,可是,师父不是娶了你吗?”降子夜懵然,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奇怪,为什么炎夕那样不同?众人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个人。

竹笙撩起衣袖,一只绿色的蝶飘进降子夜的眼,“你……”

她竟然还笑得出,柔和已然退却,竹笙平缓的说,“我们根本没有夫妻之实。子夜,或许,以后,你会明白的。阿圆与我情同姐妹,况且……”她犹疑一阵,“总之,我一定要保住炎夕,我答应过阿圆。”

“炎夕,炎夕,她的命是命,别人的就不是了么?”

“凡事皆有因,为何是炎夕呢?”竹笙恍惚道,“也有人问我,为何是宇昭然?”

降子夜的脸刷的白去,竹笙的笑越是暖,她心里越是寒,她的思绪辗转再三,只有一瞬的光阴,却好似过了百年,陡然间,降子夜低下头,忽然跪倒在竹笙面前,“竹笙姨,我求你。把冰人给我。我不管你们想怎样,但我不能不理雪芜?”

“子夜,他不爱你,你看不到吗?”竹笙有所动容,眼神充满浓浓的同情。“雪芜从小在桃花源长大,却从未得到过一丝一毫的信任。你师父是不谈感情的人,你们得以进桃源地,是因为先祖传至千年的批言。”

“批言上写的是什么?”

“批言写的是他的职责,桃源主人的职责。”竹笙神情严肃,“进乱世,平天下。”

降子夜无声的流泪,她没有力气站起来,也根本不想起来,膝下是暖暖温竹,她却仿佛跪在地狱底端。

“雪芜一开始选的便是测意,那时的他还未遇见炎夕,他不是不懂玄星术,他就是太明白了,才选了测意。一人,胜过天下。我们是人,妄想太多,终会付出代价。”

子夜呆望着前方,目光涣散,“天意,真是天意,不该选玄星的选了玄星,不该选测意的人选了测意。竹笙姨,如果当初他不选测意,是不是就不会爱上她?万千人,万千的人哪,偏偏那个人就是炎夕。”

“雪芜也是不服的。他对外世也有好奇,却不想卷入其中。”竹笙笑了笑,“他是一个心善的孩子,虽然心里那么想,到底没有说出来。你们师父召他一同进宫时,他还不太愿意。”

子夜抬头,眼里是未化的水雾,只见竹笙收起了笑,“是我劝雪芜前往,替我探望阿圆。”竹笙长叹一声,“你或许不知道,雪芜的记性不好,大约是你师父救他的那日,他失血过甚,头部又遭撞击,他常说记不住人的眼睛,眼,是五官之神,所以,雪芜从不画人像。子夜,我告诉你这件事,你可懂了?”

懂了……她早就懂了,何必要知道这件事,不过增添新痛?她只想知道为什么?

竹笙道,“雪芜素来性情淡适,凡事不强求。他对炎夕亦是如此。但凡是人,都有贪婪的一面,也许,雪芜也不例外,他十六那年开始种夕颜,花凋一株,他多种一株,那么聪明的一个孩子,却干出这样的傻事。后来,你设计了他,他亦瞒了你,子夜,你为他做的,他只当是欠了你,他为炎夕做的,却甘之如怡。”

“我再也不问为什么,再也不敢奢求什么,只是能不能?雪芜能不能不死?”降子夜流着眼睛,伏在竹笙的脚边,不断的啜泣。

竹笙喃喃着说,“本来,阿圆也能不死的。可她最终却死了。”手,抚上她的发髻,又离开,竹笙道,“降雪芜的确在桃花源地,只要你替我做完最后一件事,我便告诉你,如何去找他。还有那个千年不化的小冰人,也将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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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夕醒来,已是月出时分,她一定是被下药了,否则怎么会昏睡那么久?翠衣飘,少女转过身,她认出了那人的样貌,“子夜?降子夜。”脚踏了个空,差点跌了下去,子夜忙过去扶住了她。炎夕借力坐好,子夜便走开了去。桌上燃着烛光,长长的银针工整的被排放在一起,她一根根的收起。炎夕考虑片刻,没有直接说,先是问,“现在什么时候?”

“已过了四日。”降子夜一句话也顺带暗示炎夕,竹笙的事,她是知道的。炎夕不加隐瞒,随即道,“子夜,你带我出去!我要走。”

“为什么?”降子夜淡淡问,折好红色的针包,放进药柜里。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但却是炎夕唯一的希望,因为她找不到崔娘,竹林像迷宫一样,无论怎么走,始终都在原处打转,事后想想,竹笙定是早就设计好的。

“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要去找他。”降子夜像木头一样,不说话,只是背对着她,勉强站起来,炎夕顾不了头上的晕眩,绕至她面前,咬牙问,“怎样你才肯答应送我离开?”

降子夜的眼神有些迷惘,“你要去找谁?是宇轩辕吗?难道你不想知道更多?你不是一直好奇你的母亲……”

炎夕坚定的说,“我只要出去!”十天,她只有十天而已,如果她不走,她将永远见不到他。她忽然问,“雪芜呢?为什么不见雪芜?”

降子夜终于阴郁抬头盯向墙的一角,表情变幻莫测,然后,她说,“对不起,我不能帮你。”

行至门侧,子夜道,“月上中天时,风景甚好,你若睡不着,不妨看看。”

月光孤涩的照进屋里,烛影在风里飘摇,她无措的站在那里,已然是浑身乏力,焦灼令她难以入睡。回想降子夜走时的表情,以及她最后说的话,炎夕绕着竹桌慢慢的走,她的位置……她的神色……当时,她的目光是在……月上中天,黑暗中,有簇亮影反射过来,只见光滑的墙面上有古怪的黑痕,点点相连,逐渐清晰。

炎夕顿时觉得眼前一亮,这是竹舍的地图,红点所标的那处,不正是她的位置,虽然出不了竹林,但房间的格局倒是一目了然,或者,她可以一间一间的找,她只剩崔娘,那最后的一点希望。

竹廊繁复,她走了许久,实在累了,才停下休息片刻。百步远的那端,木制的窗轩动了动,随即又被合上,她心上一动,耳里嗡的一声,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轻轻踏着步子走过去,里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崔娘的眼睛是红的,涨满血丝,伏在椅子上,不停的呜咽,“笙小姐,这可怎么办?你做了这些事,先生若是知道,放不过你的。”

“由他去!”竹笙柔和的面容浮起淡淡的颜色,声音不带炎夕曾听过的柔软,竹笙抚上崔娘佝偻的背,“子夜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她体内的毒虽然已被子夜强力打出,但残毒却融入了她的心脉,幸而她是阿圆的女儿,阿圆怀炎夕时,曾服了花药,她的体质已与桃源人无异。”

“我又怎会不晓得?小姐就是因为服了花药,才终年不得曝阳,夏日燥,还能出未召宫看看,其余的日子都只能待在宫里。我最怕她随皇上出征,万里沙尘,冰川草原,她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竹笙眼里闪着泪光,眸底一黯,愤恨道,“好个祀宗!早在他入桃花源的那日,我便该杀死他。”

炎夕捂着嘴不敢呼吸,双肩剧烈的颤抖,迟疑当中,里面的人还在继续说。

“祀宗对小姐也是很好的。只是……”

“怪只怪我当初看错了人!嘉谆竟是懦夫,连累了阿圆。”竹笙悔恨说道,压抑失序的呼吸,又看崔娘一眼,说道,“只有在这四季宜暖的桃花源地,花药才能发挥作用,崔儿,所以,你绝不能心软,这是炎夕唯一的生路。”

炎夕扶着窗沿站起来,静静挪向门边,眼泪滑落,她飞快拭去。

“先生也是因为这样,才决意关闭桃花源地的入口么?”

竹笙答不出,“我不知道,他的心思,谁能猜得中?”

崔娘叹道,“公主毕竟是祀宗和小姐的女儿,虽然,他并非小姐的所爱……小姐临产时,还是犹豫了,她不想要他的孩子……我,我看着她长大,真怕扭不过她……”

“砰!”巨响之后,炎夕大声道,“你胡说!”

崔娘震在原处,一时间不知怎么反应,炎夕已经上前,撅住她的双肩,“母亲怎么会不爱父皇?他对她那么好。他们……他们那天晚上……我亲耳听见的。我不许你胡说。”

“公主,我也一直以为,皇上已经放下了,可是,李福的旨书却逼死了小姐。”崔娘见竹笙点头,决定全盘托出,“小姐当初私出桃源,是为了一个男子,但他绝不是你的父皇。”

炎夕摇头,“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她失控的拽住崔娘,却被竹笙阻止,崔娘一直落泪,语不成调。

炎夕厉声道,“我父皇为了母亲废去了六宫,你敢说他对她不好?不够爱她?”

竹笙静静道,“那祀宗为何不立你的母亲为皇后?”

“因为,因为他独宠我的母亲,连出战也要带着她。”

“不,只因他们各怀心事,祀宗从头到尾只想着如何困住阿圆,他明知道阿圆身体不好,却偏要带着她南征北讨,餐风露宿。”

炎夕慌了,她问崔娘,“是谁毒害我娘,她临死前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

竹笙道,“你的母亲并未遭受任何人的毒害,而是自尽,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炎夕惧怕的后退,唯恐竹笙会说出令她万劫不复的话,她抢话说,“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只差一天而已,只差一天,皇陵便能立起皇后阙,她就能与我父皇同葬!”

浑浊中,竹笙丢下一张血帕,凉意如刀刃剐过她的脸,“傻孩子,你忘了她留给你的那三个字?她是因皇后阙而死。”

炎夕下意识的伸出双手,白帕很轻,极慢的覆盖她的手心,

竹笙沉音缓缓的读,

皇后有阙,不伺二君,

端目贞德,寄于君侧。

君垂怜之,独宠其后,

宠妃娇妾,不及一人。

黄泉相隔,阴阳如期,

君兮已逝,妾当复随。

君无转移,妾且如丝,

生为发妻,死必同穴。

“你再看一遍,祀宗有何用意?”竹笙犹豫片刻,又说,“嘉谆才是她的心头爱,如果,你还不相信,就看看这个。”

镂空碧竹为花纹,精致的玉梳躺在竹笙白皙的掌心,竹笙想起往事,眼里有一片春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论辈份,你还得叫我一声笙姨。世上只有三把竹镂玉梳,我们每人各执一把。你的那把是谁给你的,你应当晓得?”

嘉谆……恍惚中,眼前闪过那儒雅的面容,那是她的大伯。不!她不相信,她抢过那把梳,前后看了又看,一样的,为什么是一样的?

竹笙怜惜的握住炎夕的手,安抚她的颤抖,却不知她的话,硬生生的打碎她心中的绮梦,“你的母亲叫袁灵,祀宗为她取名端目,意思是,要她一心一意的只看着自己,如此霸道,疯狂的男人怎么配得上阿圆?”

崔娘啜泣的说,“祀宗就是死也要带着你的母亲,他只肯给那三年,公主,他对你亦是如此,那密旨……密旨其实是……”

她不愿听到,炎夕自言自语道,“不会的,我父皇那么疼爱我,他不会那样做的。”她一遍又一遍的磨过白绢,母亲的字迹,如此熟悉,那分明是她最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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