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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地方见 作者:卫小游-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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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亚那双深情的眼眸锁住了我。「那麽,你是不喜欢我?」

「不。」我捉住罗亚的手说:「我喜欢你,罗亚,但是我不喜欢我没有办法回报你所有付出的感觉。」

罗亚霎时柔情满溢。「甜心,回报不是你的义务,你没有必要为它烦恼,你只要用心感觉我为你做的一切,我会一天比一天对你更好。」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我瞪大著眼说:「不不下,千万别这样。」

「为什麽?」罗亚不明白地问:「你不要我对你好吗?」

我皱著眉说:「罗亚,我不久之後就会离开这里,我不可能留下来。」

罗亚出乎我意料之外地说:「这有什麽关系呢?甜心,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这跟你明天或者後天要离开一点关系也没有。爱情不该是不求回报地付出吗?你能让我陪你到处逛我就很开心了,你是不是能够爱上我,跟我爱你根本是两回事,我不知道你为什麽看起来这麽烦恼。」

「即使我只是把你当成一个朋友……」

他绅士地向我鞠了个躬。「亲爱的,你愿意让我当你的朋友就是我的荣幸。」

我看著他,久久说不出话来。他看起来是这麽的正经,仿佛那就是他的信仰,他的态度、他的坚持,叫他丢下工作不计酬的来陪伴一个只身行旅的过客。

我纳闷地问:「这就是巴黎式的浪漫吗?」想爱就爱,绝不辜负自己的感觉。

罗亚笑著对我眨了眨眼。「亲爱的,看来你已经懂我的意思了。」

我站起来,轻轻抱了抱他。「你是个浪漫的男人,可惜我不是。」

罗亚笑著说了好几声「no」。「不,甜心,这没有什麽好可惜的,你还没离开,而我还是有机会得到你的爱,不是吗?」

我大笑出声。真是服了他这个乐天派,轻描淡写就把爱情这麽令人尴尬的话题给谈开。

见我笑了,罗亚也笑,我们在喷水池边分享了最真挚的告白。突然「刷」的好大一声,休眠中的喷泉醒了过来,一道直冲天际的水柱洒了我们一身湿。

欸,巴黎,连喷泉也浪漫。

08 天涯何处

法国时间,早上七点,我的房门一如过去几天一样被敲响了起来。

「再等一等。」我匆匆梳洗完毕,换下睡衣,套上牛仔裤,纳闷罗亚今天怎麽这麽早就来敲门。

穿上衣服後,我边将头发扎成辫子边去开门。

我用我刚学会的简单法语说:「嗨,日安。」

「早。」对方说的却是国语。

我愣了半晌,才回应他说:「你没有带玫瑰花。」

高朗秋大概觉得很纳闷,我笑了起来,故意不告诉他为什麽我这样说。

「我错过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吗?」

「喔,你错过的太多了。」我回头收拾行李,心里有种报复得逞的快感。

警觉到这心态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这话说得「怨」。

怨什麽?当然是怨他害我面对盛情难却的罗亚,心有愧疚——不过这桩心结昨天已化解开来,那麽我此刻的怨是为了哪桩?

我拉上行李袋的拉链,发起愣来。

是因为他人明明也在巴黎,这几天却对我不闻不问不关切,所以我怨吗?

我摇摇头,笑自己神经。这有什麽好怨的。

他看见床上的行李,问说:「你要离开了?」语气里好像有一些讶异。

「喔,对呀。」我抬起头,正好瞥见他的侧脸,不由得在心里偷偷「啊」了一声。他好憔悴!胡渣子从刀削似的下巴冒出来,眼眶凹陷,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好。

一夜没睡好的人一大早跑到我这儿来做什麽?

「马上要走吗?」他走到窗子旁,用背对著我。

「没有,我买了下午的列车班次。」

「这回你又打算飞到哪里去?」

「我不飞。」我说:「我搭列车到法国南部,到马赛以後,再搭船去义大利。」

「你克服对搭机的恐惧了吗?」他依然背对著我,问得不著边际。

「没有,我现在还是怕搭飞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我想我这辈子是没有办法摆脱搭机的噩梦了。「你问这个做什麽?」

他没有回答我,只说:「我不是教你深呼吸吗?」

「没有用,你不在我身边——」话一出口,我才猛地意识到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情人间的对白,太容易让人误会。我亡羊补牢地说:「没有人提醒,我会忘记,所以後来我一上飞机就吃安眠药,从一个机场睡到另一个机场,再让空姐叫我起来。」

他突然转过身来,一双看不出情绪的黑眸紧紧地锁住我。

我怔住,无法离开他的视线,心里在呐喊著:别这麽看我,我会心慌。

第一次在家豪的婚礼上遇见他,他的注视就令我慌,到现在我依然没有办法克服——这是其他男人看我的时候,我不曾产生过的感觉。我可以拒绝他们,只要我愿意,但唯独无法抗拒他,即便他从来都不曾要求过我什麽。

他没有索求,我就不知道我应该怎麽做才能抵抗。

流动的空气仿佛静止下来,那种经常在我们沉默时出现的迷障这回由他来打破。

「既然是下午的车,早上介不介意陪我走走?」

如果这是他唯一的索求的话……

将皮包塞进外套的口袋里,我拎起放在桌上的房间钥匙。

「走吧。」我说:「但是你得买一枝玫瑰花给我。」我已经被罗亚给宠坏了。

§ § §

这几天在巴黎的大街小巷乱晃了好几遭,原本陌生的一个城市如今却变得再熟悉不过。这是旅行必然得历经的过程——从陌生到认识,因认识而分离,为分离而不舍。巴黎不例外地也令我有些不舍起来。

时间并不充裕,我们只在蒙马特区里逛。

在一家提供早餐的老咖啡馆里吃了早餐,高朗秋便拉著我往市集里钻,然後他买了一枝玫瑰花给我。

我看著这枝还沾著露水、仿佛才刚从花园里采下来的粉玫瑰,嗅了嗅,又看了看,想找出这朵玫瑰与罗亚或者其他人送的有什麽不一样。

「啊!」我低喊出声,看著流血的手指,找到了答案。

这朵玫瑰的刺没有挑乾净。

高朗秋见状,立即拿走了我的玫瑰,往一旁的垃圾桶丢,同时递给我一条乾净的手帕。

看到那朵玫瑰的下场,我不禁啼笑皆非。

在全世界最浪漫的巴黎,却有这麽个不浪漫的男人做出这样不浪漫的事,要是说给罗亚听,罗亚一定会脑溢血。

发觉到我瞪著那个垃圾桶看,他问:「怎麽了?」

我把他的手帕缠在被刺伤的手指上,说:「你一定是一颗化石。」

他皱起眉。「什麽意思?」

「已经定了型,环境也改变不了你的属性。」

「什麽属性?」

我瞪他一眼。「一点都不浪漫。」

「浪漫?」他仿佛第一次听到这字眼似的。「你要我买一枝玫瑰花给你是为了浪漫?」他故态复萌地挑起了眉。

「对。」我说:「罗亚天天送玫瑰给我,我才跟他出去。你要我陪你一个早上,难道不需要做点浪漫的装饰?」

他皱著眉问:「一枝玫瑰就能打动你的心?」

我反抗道:「我的心不需要被打动。」

他追问下来:「那麽你需要什麽?」

「我要……」

「嗯?」

他突然靠我好近,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幸好他没有逼近过来,我趁机调整紧绷的情绪。

但他倏地又丢下一句话,「轰」的一声炸乱了我的思绪。「你已经准备好再爱一次,再付出感情一次了吗?」

「不!」我直觉地喊道。

「那麽为什麽要收罗亚的花?你收了罗亚的花,难道不是表示你愿意给他机会,你有可能会接受他?」

「不。」

「不?」

他的质疑令我生气起来。「要不是你,我会认识罗亚吗?虽然我一点也不後悔认识他,但是你怎麽能……你没有资格质疑我,我的感情是我自己的事,我爱或不爱都不关你的事,而且你根本一点都不明白!」

他静静地看著我,说:「你不也是这麽对待我?」

我顿时哑口。

原来他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我与他就这样对峙在街上。

早晨行人不多,正因为不多,整条街显得空旷起来。

空旷的街上对峙著两个东方人,在其他人眼中看起来一定很醒目,因为一对银发的老夫妇朝我们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为什麽要把时间浪费在斗嘴上呢?快过去把她抱进怀里,给她一个热情的吻吧,有什麽事情不能解决?」

他们跟高朗秋说的是法语,我听不太懂,忍不住我问他:「他们在说什麽?」

高朗秋别开头去,说:「他们叫我把你扔进塞纳河去,没看过像你这麽爱生气的女人。」

「是吗?他们不是说一个有风度的男人不应该惹女人生气?」

他耸耸肩。「你都说了,还叫我翻译什麽?」

我犹不信。「他们真的这麽说?」

他挑了挑眉。这个极右派。「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尴尬。」

「什麽事情会让我尴尬?」

「这要问你了,我怎麽会知道。」

「高朗秋,你……」

见我又要冒起火来,他赶忙泼了盆水过来。「你确定你真的不去河里消消火?」

我咬牙道:「也许我还真的应该去。」

他笑了出来。

他还有脸笑!

「别生气了,亚树,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

他一放下身段,我就软下来了。「那麽你一大早就来敲门是为了什麽?」

他说:「什麽也不为。」

「什麽也不?」无为而为?

他转过头去,不再看著我,嘴里却说出相反的话:「对,什麽也不为,只是想看看你。」

这一刻,我不确定我的心被打动了没有。

§ § §

下午搭车离开的时候,只有罗亚来送行。去车站途中,他一直抱怨我早上没有等他就跟史帝夫出去,我沿路上就始终挂著微笑听他在抱怨。

到了地铁车站,罗亚离情依依地拥抱了我。好一会儿,放开我时,他问:「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我笑著说:「天涯海角,总会有机会再相见的。」我跟高朗秋不就是这麽回事。

罗亚露出一个伤心的眼神。「亚树,」他用生涩的中文读我的名,然後又接著用法文说:「Jet'aime。」

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以前当编辑时,有一本书里就出现了这几个字。

爱情难道就真的这样无法逃开吗?是不是一个人一生中,不管早与晚,至少都得经历上一回,才不枉今生走上一道?而这世间又有多少人为了它心碎神伤……

啊,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我别开头,悄悄把滑下脸庞的泪拭掉,回头再拥抱了罗亚一下,走向刚到站的列车。

§ § §

坐在驶往法国南部的列车上,因为无聊,我玩起手指来,这才发现高朗秋的手帕还系在我的手指上。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早上我们还在蒙马特闲晃,突然,我就已经离开巴黎,在前往法国南部的路上了。人事变迁得太迅速,我几乎适应不过来。

在蒙马特,近午时,一堆街头画家从咖啡馆走了出来,开始替人画肖像,赚取法郎。

我们走累了,在公园树荫下看人画画,看了看,高朗秋推推我肩膀说:「要不要画一张?」

我无可无不可地说:「好啊。」然後就在一个画家面前的小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是愿者上钩的生意,半身收费八十法郎,全身收费一百法郎,价格不算贵,有很多观光客会心甘情愿地掏出钱包。

不想他光站在一旁看戏,我把他也拖下水。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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