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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东风-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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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个罪臣之女,我父亲更是害得她与先帝离宫北逃,颠沛流离,几乎丢了性命!我想不明白,可是却又问不出来,直到见到太后……我突然就明白了。”

幽靡的烛光中,她目光幽幽望着姨母,虽不是同样年纪、同样阅历的人,可眼眉间的轮廓与线条却依稀有那么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比起我,她的眼睛几乎更与姨母一般无二!

我心头一凛,怪道我初时见她,便总觉有种淡淡的熟悉感,我只道她生而亲切易近,却不想原来竟是因为如此!

一双酷似姨母的眼睛,酷似姨母的眼睛?!

姨母猝然长叹,目光再不停留在莲姬脸上,却是转向了窗牖处,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她仍是执着地望着。再开口时,语气中便含了一丝无法掩饰,也未想掩饰的痛苦。

“这么些年了……她……过得如何?”

莲姬微阖了眼眉,低低道:“每日静心礼佛,极少言语,虽然寂寥,却也自在。”

“你时常陪在她身边么?”姨母睨了她一眼。

莲姬摇头道:“我时常去探她,但她并不总想见我。大多时候不过是跟纹锦姑姑聊上几句。”

“纹锦……”姨母的眼中愈发迷离了,“这么些年了,她对殿春姊姊当真是忠心耿耿。”

殿春姊姊?!我心头剧震,原来姨母要去见的故人竟是静妃娘娘?怎么她竟然没有过世,竟然还在人世么?!

莲姬道:“昔日北逃,她意外小月,总是落下了病根的,如今这半年反反复复,身体是愈发颓靡了。她虽然不肯说,可行止之间却总是多了几分看破的意味,我与纹锦姑姑都很是担心,可是,却又束手无策。”

姨母凄然一笑,话语中便有多了一分自嘲的无奈。“她个性温婉,凡事都不强求,平时也并不生要别人随她的心意,可是她一旦拧起来,却也是如何生劝……也是没有用的。”

“不错……”莲姬点头,目中隐隐便更添了三分寂寥。“你果然是这世上最最了解她的人。”

姨母笑了笑,却是避重就轻。“后来如何了?”

莲姬叹道:“直到半个月前,她终于病了下去,再多的汤药也无法令她振起,纹锦姑姑日夜不眠地守着她,她数度昏迷中,却喊出了一个名字。”

姨母眉头蓦地一蹙,面上表情愈发绷紧起来,哑声道:“……谁?”

这番,却是轮到莲姬幽幽望向了窗牖。淡粉色的唇瓣微微启合,她涩涩一笑。

“周萏,你究竟何德何能,值得她牵挂如斯?”

作者有话要说:洛要挂了!!!呕吐,泻肚,还头晕,全身乏力……睡了一白天才勉强缓过了点劲……抱歉今天的拖到现在才更完了,洛要去趴会了,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要在外头乱吃东西啊!!! 

第四十五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下)

她竟然直呼姨母名讳?!这已然是大不敬了!我心下触动,然而望着姨母却没有丝毫不快的样子,只幽幽叹道:“我也很想知道,我究竟何德何能,值得她如此……为我……唉……”

余下的话姨母没有说出来,只化作了深深的一叹。在姨母身边坐着,一直没有吭气的品秋突然梗着嗓子问了一句:“莲姬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静妃娘娘她果真……果真健在?!”问到最后,她几乎已是哽咽而不能言,若非极力自持,仿佛便要立时放声恸哭起来。

莲姬点头道:“不错,我虽不知当年她为何要误导大家她已过世,可是她现下却是真真尚在人世,小屋独处,寂寥度日。”

品秋喃喃道:“娘娘……娘娘呵……怪道当年纹锦只带回了您的棺椁,便是先帝也不曾能得瞻您的遗容,奴婢只道您是效仿那李夫人,不愿先帝见了您的病态而破坏过往的美好回忆,却不想……却不想……您究竟为何要如此自苦?”

姨母长叹了一声,并不说话,只怔怔转开脸去望向了黑沉沉的窗牖。莲姬也沉默了,一时再无人说话,只听到马车吱呀呀地行着。不知行了多久,怀中的惇儿渐渐有些乏了,倚在我怀中一下下地打着瞌睡,我忙将他身子托平了,后脑枕在我膝头上,柔声哄道:“惇儿,乏了就睡会罢。”

他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便顺从地躺了下去,小手圈在我腰际,只轻轻蹭了几下,便沉沉睡了过去。姨母睨着我对着惇儿那温柔耐心的模样,忍不住微笑道:“你倒是真心看顾于他。”

我叹道:“姨娘有所不知,惇儿是个苦命的孩子,他生母自私狠毒,不过将他当作了谋宠的工具,导致他小小年纪便沉疴缠身,甚至——”我心中一阵难过,“甚至坏了嗓子,再也不能言语了……”

姨母双目蓦地圆睁,嗔道:“竟有如此无良生母?!倒真是闻所未闻!”

我叹了口气,再不愿多说什么了。紧了紧手臂,察觉到惇儿温热的呼吸正规律地一下下扑在我手背上,我心头一松,心底到底因着惇儿的温暖有了些许的踏实感。

不知辗转又过了多久,马车终于缓缓慢了下来,我侧身推开窗牖向外望去,却见东方已是天光,灿金色的曙光透过乌压压的云层照射出来,恍惚竟有些微的刺眼。

姨母本闭目假寐着,然而只我推窗那极轻的一声吱呀声,她便蓦地睁开了双眼,镇声道:“到了么?”

我吃了一吓,忙扭头向她望去,只见她一脸激动地望着我,眸中是浓烈到无法掩饰的期待与……胆怯。

胆怯?因为情切,所以情怯?

我没有多问,扭头继续望着窗外,目光很快便被山林郁郁,晨曦中那座不算很大,黑瓦白墙很是素净清雅的庵堂吸引了过去。院门口一块方匾:慈云庵。

“到了。”我轻声开口,转身望着姨母明显瞬间刻意扮作的沉静面容,我静静一笑,“宓儿陪您一起去罢,宓儿也很想……很想见见静妃娘娘呢。”

姨母一怔,微微犹疑了片刻,终是点点头,“也好。”忽然粲然一笑,“宓儿你记得么,你小时候,她也是抱过你的……”

“嗯……”我完全不复记忆,然而姨母满眼的期待却令我无从回避,只得含糊而尴尬地应了声。

姨母却突然赧然了起来,侧过脸去轻声道:“你定是不记得的……也难怪,那时你还只是个数月大的奶娃儿,你又怎能记得呢。”

“记不记得有什么打紧?在宓儿心中,静妃娘娘与姨娘一样,都是一个值得宓儿喜爱尊敬的长辈,这不就够了么?”我微笑道,将惇儿轻轻地抱了下来,交由绣夜看顾好。

莲姬突然开口道:“太后请稍后,容我先去见了纹锦姑姑问过一声罢?”

姨母一怔,目中悸动之意登时淡去了不少。“怎么?”

莲姬叹道:“她……并不是每日都有精神见客的……”

她说着,率先便站起身走出了马车,姨母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怔怔坐了片刻,却蓦地霍然起身便往外走去,我讶然而唤:“姨娘?”

姨母立在车厢门处侧身望我,“宓儿,我今番无论如何也是一定要见到她的。”

我了然点头,近前轻轻地挽住了姨母的手臂,微笑道:“宓儿陪您一起。”

随后便裣衽随姨母步下了车去。拓跋朔正立在车厢旁,见我与姨母走了出来,忙伸手将我二人扶下车去,“宓儿也要进去?”

我望着姨母强作镇定的背影,心底一阵酸涩不安,向他微微点头道:“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他了然点头,“我明白。你去罢,不过只一点,她们之间不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插手阻挠,我虽不甚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听叶知秋——”他猝然收声,极快地瞄了我一眼,笑容中便隐隐多了几分尴尬,“如今却应是岳丈了,从前对他诸多不敬,宓儿别要见怪才是。”

我心头一震,眼看着姨母与蔻儿、品秋已缓缓踱进院中,这才拉着他走到一边道:“是他……是他告诉你的?”

他蹙眉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为了你的事情伤心自责。原来那时他劝我要了你来和亲,本是想要报复太后当年对他的绝情,为我做事,也只是想倚赖我为他打下楚朝,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不甘而迁怒于人罢了。他当时见了宁允祺送来的信物,只当那宁允祺是他亲生子,自然全心为他所谋,不惜顶着被我发现,性命不保的危险也要将你送回楚朝。然而……”他眯了眯眼,目中透出的神色便很是复杂了起来,“我真是想象不出他得知其实你才是他亲生女儿的真相后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我仍是讶然不解,虽然一早已知爹爹非我生父,亦曾怀疑过先帝只怕也非我生父,只是突然被笃定地告知在漠国时曾数次打过交道,始终令我心存芥蒂的叶知秋,不,其实应是宁佑承竟然是我的生父,我一时自然很难接受得了。我有些急躁,“他又是如何得知我与允祺其实甫一出生便被掉换了呢?这桩事除了姨母,我只当这世上是再无人知晓了的!”

拓跋朔蓦地抬起宽大的手掌便将我揽入了怀中,掌心轻轻地按在我的后脑处,轻轻地抚摩着,另一手紧紧圈住了我的腰肢,在我耳畔轻叹,温热的气息拂面而来,猝然便激起了我心底阵阵涟漪。

“宓儿,你不必伤心难过,不管你生父是谁,生母又是谁,是皇亲国戚也好,是贩夫走卒也罢,对我来说全无半点分别!在我拓跋朔心中,你就是我的妻子,也只是我的妻子,是我拓跋朔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

我身心皆震,只微一迟疑便紧紧地抱住了他强韧的腰肢,将脸埋在他健硕的胸膛,哽声轻唤:“朔郎……”

低眉蹙首间,时间仿佛滞留住了,流动间缓慢而黏稠。清风无声,气息迷离,光影盘旋犹如压城而来的暮晏。院内紧着白墙处,一棵海棠树正开到娇艳,只簌簌地一阵摆动,几片花叶便萧萧落下,飘然坠地,发出轻微的荜拨声响,如最轻柔的手指掠过琴弦,泠然而清冽。

静谧。

相拥而沉沦,心脏跳动的节奏似乎都应和得一般无二。心底有种跃跃涌动的情触,如酣梦中的呓语,柔软、清涩,至真至纯。

拓跋朔……拓跋朔……我庆幸有你,庆幸有你!

不知过了许久,直到听到院中已隐隐传来谈话的声音,我这才猛然收回了缠绵而游离的心神,抬眼望去,隔着墙上那一行菱花镂空我瞧得分明,姨母正背对着我立在庵堂门前与一个姑子打扮的女子说话,那姑子的容貌我却很是陌生,当下忙轻轻推开拓跋朔,他亦明白我的意思,冲我点点头,便径自回马车那边去了。

我忙踱进了院中。蔻儿转身见是我来,忙转向那姑子介绍道:“纹锦姊姊,这位便是圣平公主,姊姊从前见过她的,可还记得不了?”蔻儿说完,不待纹锦开口便登时有些赧然起来,忙又道:“你看我,光顾着激动了,姊姊离宫之时公主还只是个吃奶的娃儿,姊姊自然是认不出的。”

原来她便是纹锦,静妃娘娘身边的人!

纹锦抬眼望了望我,却是极淡地笑了笑,“圣平公主?可是年前便远嫁了大漠的那位圣平公主?恕我愚钝,却不知公主怎地又回返金陵来了?”

我不由心下尴尬,正迟疑着不知如何解释,姨母猝然叹道:“纹锦,我知你这些年来心中必然一直怪罪着我,你知道宓儿是我的亲生孩儿,可我十五年前为了固宠将她与允祺调换,十五年后又为了自己的利益眼睁睁看着她远嫁漠国,我周萏当真是不配当一个母亲。你看不下我,我也是无话可说,如今我来到这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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