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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之寻-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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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问一只在屋顶结网的蜘蛛,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蜘蛛回答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祖离开了,每隔一千年他都来问蜘蛛同样的问题,蜘蛛也执着同样的答案。有天,一阵大风将一滴甘露吹到珠网上,甘露晶莹可爱,蜘蛛爱上了它。这是它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但非常短暂。因为大风又将甘露吹走了。蜘蛛觉得有甘露之前,它的日子除了寂寞别无其它,失去了甘露,它又重回到无涯的寂寞里。佛祖再次问:这次,你悟到了真正的道理吗?蜘蛛黯然道:世间最珍贵的仍然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蜘蛛之寻(十七)(2)   
“得不到,已失去?”我喃喃道。我想起菊花,她是我今生彻底失去的,也是我记忆中最珍贵的。“是啊,世间最珍贵的莫过如此。” 
“嗯,我也是这么以为,但……” 
忽然之间下雨了,雨点打湿了大伞,伞柄处迅速滚下来串串的雨珠,周围的沙滩被雨水浸湿,大朵的雨珠将沙滩砸出小小的坑印。这场雨来得很突然,打断她的故事。我拉住她,快走吧!她不同意,执意要在雨中坐着。 
“衣服湿了会感冒的。”我收拾着东西,催促她。 
“没关系,我喜欢。” 
她仰着脸有些撒娇有些任性,我拗不过,只有坐下来陪她。雨越来越大,我的衣服都湿了,她的裙子贴在纤细的小腿上,但她显然十分惬意,快乐地看着远处的船,时而将手伸出伞外接雨水,雨打在手心上时,她的眼神格外温柔。 
我们就在风雨中坐着,看江心的轮渡,看雨花飞溅的江水,心竟在大风大雨中异常宁静。我注视着她,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迎着我的目光,我们就这么凝视着,目光一直走到对方的心底。 
黄昏的时候,雨停了。我们沿着湿润潮湿的长街穿行到了一元路。 
我很想拉她的手,那是种难言的温暖情愫。她似乎有所感应,继而回避我的眼神,有些慌乱地说:“我,到车站了。” 
我将手缩到了背后,不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下意识中拿出钥匙包,轻松地说:“好啊!我也该回去了。” 
她的眼睛忽然一亮,有些迟疑地盯着钥匙包说:“那是什么?” 
我愕然地看了看,原来是米米送的匙扣。我有些心虚地递过去了。她仔细端详,轻呼起来:“好精致啊,是枚叶子啊!” 
“嗯,不,是情人草!”我有些停顿,现在才发现米米送给我的匙扣原来和她手指上的一模一样。 
“好精致的情人草。” 
我勉强地笑笑。 
“你很爱惜这匙扣啊,断了还用胶补起来。”她略有惊讶。 
“是吗?我看看!”我拿过匙扣,在路灯下,真地能隐约看到断痕,怎么断掉的?我想起米米那晚从酒吧回来掀桌子的情景。只有那一次争吵,想必她也是哭着把这叶子补起来,我没来由地震动。 
别淡林眼睛亮灼地盯着我,别过头良久没出声。突然她向车站跑去,一边跑一边不回头地说:“再见,车来了。” 
她的告别来得太仓促,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随人流上了电车。车开动了,透过车窗,我在人堆中看不到她。   
蜘蛛之寻(十八)   
我决定和米米说分手。我不想背叛,其实说不清为谁背叛谁。迫不及待,我拔了她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通了。那边很吵,瓶瓶罐罐的声音,嘈杂的脚步声,孩子的哭声,急促的推车声,有人撞了谁,在争吵。好半天,米米的声音才响起来。 
“阿道吗?” 
“你在哪?”我的声音柔和。 
“上海,你呢?” 
“嗯,家里。” 
“干什么呢?吃了晚饭没有?冰箱里应该还有土豆和番茄,将就着吃点。” 
“噢!知道了。” 
我一时不知如何提及,话题莫名地延伸下去,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情。 
“阿道!收了阳台上的衣服没有,听天气预报,会有雷阵雨。” 
“米米,你怎么像阿妹?” 
“是吗?那我可以抱你吗?宝贝?容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 
心突然一痛,真实的,生出了悲伤,我不忍将分手说出口。 
“阿道,我,我有话想对你说。”她有些期期艾艾。 
“说吧!” 
“嗯,算了,等我回来吧!明天可能还回不来。” 
“好吧!我等你。” 
“我,我想你。” 
她轻轻地说,声音像风中飘落的一片叶子。电话断了。我愣愣的,米米!一起生活了两年的米米,第一次在电话中,我们如此自然贴近,没有锐利与矫情。可是,我们却要完结了。 
我的心情雀跃无比。换了件干净的T恤,去银行取了钱。口哨嘹亮。别淡林无法拒绝我的安排。她是那种善意体贴的女孩。没有一丝骄狂的脾气,最多就是将不满隐忍在眼角。我相信会征服她,最终会得到她的心。因为我们曾有一刻,灵犀相通。那种美好,胜过千言万语。 
粉色百合、9枝粉玫瑰、勿忘我与黄莺。花店小姐说,这意喻《爱在深秋》。她还说,先生你真有品味,欣赏这么高贵的花。我哑然失笑。对花我哪有研究?所谓高贵,我想和高价是分不开的。 
别淡林已走到医院门口。牛仔裤,戴帽子的白T恤,白色双肩包。她看到我扬起花,十分歉意地说,下午约了网友。 
“见面吗?” 我急忙问。 
“不,是在网上。” 
“我还以为是见面呢!没关系,我们先吃饭,然后去看冰雕展览,再抽时间去网吧。可以吗?” 
“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眉尖轻蹙。 
“不喜欢吗?”在我看来,女人都是愿意说随便的。 
“不,我已有约。下午两点半。” 
她固执的。我盯着她,她并不像外表那么柔弱。 
“非得去吗?” 
她点点头。我扬起手中花,她勉强地笑了一下。 
我趁机追问:“很重要的网友吗?” 
“我不想失信。”她抬起头,目光坚定。 
“看来,我只能满意你的解释了。好吧!我陪你,去网吧!的士。”我不由分说地扬手拦车。她还站在原地,咬着嘴唇,好半天,才沉闷地跟上来。“到环境最好的网吧!最好有酒的地方。” 
整段路程,她一语不发,紧抿着唇,看着窗外掠过的车辆出神。我无力缓解那种越来越浓的陌生感,心情无端地沮丧。 
网吧没酒。她背对着我,打开屏幕,蓝光闪烁。我的眼睛盯着前方密密细细地小字,不一会有些头晕。午后很容易让人乏困,我努力打起精神,周围都是很年轻的面孔。 
“来这里都是哪些人?” 
“说不准。有上班的,不过多半是学生,高中生,嗯,也有大学生吧!”她声音很轻。 
大学生!多空闲的大学生!正是上课的时间,他们却流连在网吧虚拟的世界。她不再理会我。噼噼啪啪的键盘敲击声,极有节奏感。网吧里轻轻地响起王菲空灵的声音。 
又见炊烟升起,勾起我回忆 
想问阵阵炊烟,我要去哪里 
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   
蜘蛛之寻(十九)(1)   
大学!我的大学! 
以为进了大学就意味着进了省城,捧住了金饭碗。原来村里人说的没错,什么都不牢靠,只有地才是实实在在的。没有背景,没有关系,我无法留校。刚离开穷困的村子,又分配我去另一个穷困的乡镇任教。难道我一生都脱离不了穷乡僻壤吗?我怀揣着一纸文凭,自信可以找到工作。 
我对菊花说,我要赚大钱了,你等着我。她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我是她的希望,是她永不后悔的理由。我只能为她画饼充饥,我不能让她失望。 
大学生并不真的是抢手的香饽饽。因为我的出身,处处撞壁。谁说英雄不论出处?不名一文时,出身是受到冷遇最佳的理由。离开学校的庇护,我几乎是以流浪的方式在这个城市漂泊。除了没有乞讨,我什么都做过,洗碗、做服务生、任廉价的家教。我的房子月租三十块,有时竟为了躲避房东,只能在车站徘徊到午夜。这就是我父母倾尽一生心血要的结果吗? 
菊花来找我的那天,正是我一年里穿戴最整齐的一天。新买的外套,虽然才十元钱,但毕竟是干净的。 
她眼睛一亮,惊喜地问:“稻子哥,你有钱了吗?” 
我含糊地点了点头。因赶时间,我把她急急忙忙要说的话打断了,让她在租处等我。那天我见了我的学生。一个上初二的男孩。超出年龄的高大。跋扈骄横。他的成绩单一片红色,20分、47分、38分。我吃惊地望着他,他竟挑起眉。 
“看什么看。” 
我低下头,这个世道是反的。我拿他母亲的钱,我不敢得罪这个家里任何人,哪怕是那只狮毛犬。我翻开书。 
“我们今天补习英文。Please open your book。” 
他脚吊在靠椅上晃悠。我压抑着又重复了一遍,他纹丝不动。 
我提高了声音:“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他的嘴巴夸张的O起来,很吃惊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说中国话呢?你这个崇洋媚外的小子,讲鸟语谁听得懂?” 
我,崇洋媚外?真是哭笑不得。我吐了口气,再次要他翻书。时间一点点过去,我拿了钱,就得讲出每小时的效果。 
“行了,你不是来和你争论的,我耗不起这时间。请你合作点。” 
“我妈花多少钱请你这乡巴佬?你们都是在路灯下看书,是吗?” 
我把火气压在齿缝:“没有路灯。” 
“我就说是假的,哪有人在路灯下看书?教课书里都吹牛,路灯下看书,眼睛早就瞎了。我看你就没瞎。” 
我啪地拍响了桌子,他吓了一跳,很快从椅子上弹起来。 
“你敢冲我拍桌子,老子骟了你。” 
他跳上桌子,拿起灯就向我砸过来。我本能地伸手挡,灯在我手臂上撞碎,碎片划破外套直切皮肤,血很快湿润了衣服。我怒不可遏,扭住了他的胳膊,他杀猪般地叫起来。 
我按着他的脑袋,恶狠狠地说:“小子,乡巴佬怎么样?当你老师一天,你就得一辈子尊师重道。掉在蜜窝里不知甜从哪里来的混帐东西。” 
我正要放开他时,腿上一阵吃痛。我飞起一腿,把狮毛狗踢出刚开的房门外。 
女主人尖叫起:“来人啊!救命啊!打人啦。” 
整整一个下午,我坐在公安局。审讯一遍又一遍。我重复又重复和那小子的混帐对话。他们还想挖细节,认定我是流窜犯,借机进屋行窃或打劫。我放弃了争辩,这么简单的事,他们想得太复杂,不停地要我好好交待。我怀疑他们是吃白饭的,完全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我没有吃,没有水喝,衣衫不整,我真的成了流窜犯。我比流窜犯好多少? 
终于,我走出那间昏暗的关押室。他们在学校档案里查到我确实是个大学生。有个民警良心发现地对我说:“不是我们不明白,是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同情地拍我的肩。“与其在城里受罪,还不如回家种田。” 
华灯初上。我这个城市的外来人,一步一行,又累又饿地走在大街上。忽然想起菊花,我打起精神,胡乱地用手梳了几下头发,奔回到租处。屋子里没开灯,菊花坐在黑暗里,桌子上有两个馒头。她兴高采烈地迎上来,歉疚地说。家里没什么吃的,只有买两个馒头。我噙着泪,抓起馒头大口吞咽。菊花坐着我对面,眼里全是希望的光芒。   
蜘蛛之寻(十九)(2)   
“稻子哥。你有钱了吗?” 
钱!钱!钱! 
“稻子哥,你有一万块钱吗?” 
一万块?我停下来,吃惊地瞪着她。这简直是天文数字。她怎么会想到这么多钱?我全身上下只有十六块。她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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