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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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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晚妹说:“自从太平军进了天京,和尚尼姑倒霉了,你看,寺院都成了蝙蝠、狐狸的窝了。”

陈玉成油然记起了仪美天长金,他说:“天长金有可能出了家。也不知道仪美现在哪个寺里挂锡?”

“你又想天长金公主了?”曾晚妹说,“等你养好了伤,就把这一脑袋烦恼丝剃去,去当和尚,当了和尚不就能天天见到她了吗?”

“净胡说,”陈玉成说,“和尚住的是寺庙,姑子修行的地方是庵堂,和尚、尼姑一起住,那不是乱套了吗?”

曾晚妹咯咯地乐起来。

忽见陈承瑢神色惊慌地从外面走回来,看见了他们俩,迟疑了一下,走过来。

陈玉成冲他笑笑:“我不能站起来请安了。叔叔,事情过去这么多天了,你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呀?”

曾晚妹给陈承瑢搬了一张凳子,让他坐下。陈承瑢说:“你封候了,知道吗?

方才我在东王府的天王诏旨上看到的,封你为豫天侯了。”

曾晚妹说:“好啊,陈氏一门两侯,这可真是大喜事呀。”

陈承瑢说:“你封了侯,该自己建府了,还在叔叔这将就啊?”

陈玉成说:“我一年到头在外领兵打仗,我建一座侯府,给谁住啊?”

“那也是门面啊。”陈承瑢说,“反正也是圣库出钱。你去看看,不要说侯,就是丞相、副丞相、恩赏丞相、国宗……哪个不找块好地面盖起了府第,一个赛一个,没你这么傻的。”

陈玉成说:“我这一辈子不盖那富丽堂皇的宅第,有间屋子能睡觉就行了。”

陈承瑢说:“你能将就,人家晚妹还不干呢,是不是?”

曾晚妹笑嘻嘻地说:“夫唱妇随,我听他的,不叫我睡露天里就行。”

陈玉成说:“行军作战,你还少睡露天了?”

这时,门外鼓乐喧天,人声吵嚷,一个牌刀手从大门外跑来,说:“回大人,报喜的来了,丞相少爷封侯了。”

“快,快,摆香案接旨。”陈承瑢跳了起来。

陈玉成说:“我这个样子怎么接旨?”

曾晚妹说:“躺着接,你受伤了,不为不敬。”

8。陈府院子里香案就摆在院中,陈玉成的躺椅抬到了香案前,由曾晚妹代他叩头领旨。天王府吏部尚书司琴在宣读诏旨:陈玉成,为太平天国南征北讨,功勋卓着,近攻丹阳又为天朝负伤,其功尤大,朕特旨封尔为豫天侯,并由圣库拨银建府。

曾晚妹叩下头来:“臣代陈玉成叩谢天王之恩。”

在鼓乐声中,两个吏部女官捧上了侯爵的冠带袍靴,帽子与丞相的帽式无大差别,也是无翅正方式纱帽,只是在百蝶穿云的冠额处标着豫天侯三个金字。袍服两套,黄红各一套,黄红马褂九套,都是由典袍衙门统一制作的,每袍绣龙五条,靴子也没变化,与丞相一样为红靴。

曾晚妹代接了袍服,又谢了恩,报喜的人拿了陈承瑢的赏钱,陆续走了。

陈承瑢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怎么样,圣库拨银为你建造府第了吧?”

“叔叔是不是要赶我呀?”陈玉成半开玩笑地问。

陈承瑢说:“这不是讲歪话吗?”

陈玉成说:“拨了圣银我也不建。”

陈承瑢说:“我看,你还是回到兵营里去养伤为好。”

陈玉成说:“看来叔叔真的是要赶我走啊。”

陈承瑢说:“从广西出来,就是我们叔侄二人相依为命。叔叔缠在说不清的官场斗争中,总感到随时有杀身之祸,我怕株连了你。如你领兵在外,你就安全了。”

陈玉成感动地望着叔叔,说:“叔叔,侄儿以为,最安全的路只有一条,就是你急流勇退,退出东王与天王的权力角逐场,你我为太平天国效力,为普天下苍生的温饱而效力,何必干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晚了,”陈承瑢说,“现在已上了贼船,船到江心,一切都晚了。”

“不晚。”陈玉成说,“还是那天侄儿跟你说的话倒前线去。”

“东王不准呢?”陈承瑢说。

“不准,就辞官,”陈玉成说,“不要你那个侯爵,你就是自由身了,有了这个决心,你就远离灾祸了。”

陈承瑢不语,陈玉成知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舍弃这辉煌灿烂的侯爵金冠的。他也就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了。

9。天王府上书房洪秀全精神抖擞,气色很好,他正襟危坐,正用他那一手漂亮的草书亲自起草一份诏旨。

蒙得恩站在一旁看着,心里惴惴不安,却又不敢劝阻。

洪秀全写完了,满意地放下笔,对蒙得恩说:“用上朕的印吧。”

蒙得恩不敢违拗,拿出天王玉玺,在御诏下面用了印。

蒙得恩忧心忡忡地说:“臣愚昧,臣实在想不出天王下此诏旨是为什么?这种时候让东王出外去督师,他肯去吗?”

天王说:“他能不遵王命吗?现在江西、安徽我们占了上百州县,正应好好经营,他为各王之首,理应代朕巡狩,朕倒看不出他不去的理由。”

蒙得恩说:“他会以为天王疑心他,将他放逐出京城,或者是变相削其权柄,万一激怒了他,容易生变。”

洪秀全很有耐性地问:“依你看,他会怎么样?公开弑君?还是提兵问罪?”

蒙得恩说:“臣想不好。”

“他都不敢。”洪秀全说,“他要真敢冒天下之大不违,那倒是大好事了。”

蒙得恩终于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点弦外之音,这是洪秀全在激怒杨秀清,让他失去理智做出败坏纲常的事来,于是天王便可名正言顺地诛道了。

于是蒙得恩亲自将天王诏旨送到了东王府。

10。 东王府便殿杨秀清看过了天王下给他的诏旨,心里恼火已极,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牵动着嘴角都有些歪了。傅善祥看过了诏旨,也感到突兀,她对站在殿下的蒙得恩说:“请先回去,东王领旨谢恩。”

看看东王并没有驳斥傅善祥所代言,他只得下殿出府去了。

蒙得恩一走,杨秀清出言不逊道:“他是看我还不够累呀,又要打发我出去督师阅兵!”

见陈承瑢、侯谦芳等很多东殿大臣都在场,傅善祥没说什么,给他递了个眼色。

杨秀清挥了挥手,说:“都下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只有傅善祥没有走,杨秀清第一次主动问计于傅善祥:“你看这事有什么蹊跷吗?”

“这不是好兆头。”傅善祥满面忧色地说,“这是天工欲削你权柄的兆头。”

“我看不出来。”杨秀清说,“江西、安徽所占州县日多,是该去看看。”

“那为什么早不让你去,晚不让你去,偏偏在这个时候?”傅善祥提示道。

“这个时候?这个时候有什么特别?”杨秀清问。

“你刚刚打过他四十大板啊!”傅善祥说。

“女人见识。”杨秀清说,“他如为此而反目,早该下手了,甚至可以削我封爵,何至于用这种不疼不痒的办法来制我?”

傅善祥道:“把殿下支出天京,就有可能从此不让你回来。”

杨秀清说:“笑话。他不怕我领兵来围攻天京?”

傅善祥说:“天下之兵,不尽在殿下手上啊!武昌的石达开兵团、韦俊兵团,丹阳的秦日纲兵团,这些都是天王的人啊!”

杨秀清有点往心里去了,他说:“我不去呢?”

“那你就落个抗命的罪名。”傅善祥分析说,“殿下左右为难,所以我说不是好兆头。”

“他想干什么?除掉我?”杨秀清开始震怒了,在殿上走来走去如笼中困兽。

杨秀清问:“我该怎么办?”

傅善祥说:“高高兴兴地答应去督师,临行前去见见天王,主动把军务、政务权柄全部交还天王,他的疑心顿时冰释,不会再担心你篡位了。”

杨秀清直瞪着她说:“你这可真是让我自绑于人的好办法!说得好听,我把一切大权交回,谁还听我号令?那天王不是随时可以像捏死一个臭虫样地捏死我吗?”

傅善祥说:“天王疑忌你,无非是你手上权太重,生杀手夺,把天王都显得无关痛痒了,天王的自尊受不了,此其一;殿下处处专断,连天王也责罚,这今天王难堪,在文武百官面前抬不起头来,这本来也是殿下做事考虑不周,此其二。殿下如果主动说交出权柄,他放了心,反倒不会收回权柄的。”

“为什么?”杨秀清问。

“他离不了你。”傅善祥说,“综观天朝,文臣武将,没有能超出东王殿下的,北王韦昌辉虽有才干,却阴险而狡诈,天王不会信任他;翼王石达开倒是文武兼备,但他为人过于圆滑,不肯承担责任,天王也不会付以大任。这么多年来,天朝内外,就是你一人在支撑着,天王才得以安居宫中享乐,他怎肯把你废掉?只要殿下肯给他个面子,找个机会在大庭广众间把他捧一捧,一场风波也就过去了。”

杨秀清走来走去,沉默了很久,站下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你都是以君子之心来猜度人的,我一旦交了权柄,人家来个顺水推舟怎么办?我不是连回旋余地也没有了吗?”

“那你如何对付眼前之事?”傅善祥问。

“一不做二不休,我自有办法。”杨秀清像下了决心一样咬了咬牙。

“你要取而代之?”傅善祥想到了这一层,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你想哪去了。”杨秀清却又轻松地否认了,“你等着瞧吧。”

他这个莫测高深的表情更叫傅善祥心里打鼓了。

11。 北王府启事厅蒙得恩奉洪秀全之命来见北王,韦昌辉亲自迎出来,把蒙得忍让到内书房密谈。

蒙得恩说:“方才我刚给东殿送了一道天王诏旨去。”

韦昌辉紧张地问:“这个时候下什么诏旨?”

蒙得恩拿出一张纸递上,说:“这是抄本。”

韦昌辉看过,说:“此事欠妥。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蒙得恩说:“我原也这么想的,但我看天王的意思,恰恰是要打草惊蛇。”

韦昌辉的眼珠子转了转,说:“我明白了,天王是在激变,让他反,让他叛,让他在天下人面前露出反骨来。”

蒙得恩点头道:“我想是的。”

韦昌辉心里不得不佩服洪秀全高明。他问:“你看,杨秀清会如何?”

蒙得恩说:“天王下了一招绝棋,把东王逼到了悬崖边,跳也是死,不跳也是死。我看他不会乖乖地出天京。”

韦昌辉问:“你说他会反抗?”

蒙得恩点点头。

韦昌辉说:“那他可上套了,他可到了末日了。”

蒙得恩问:“你这里有多少亲兵,够用吗?我想说,必要的时候……"韦昌辉知道是天王的意思,他故意不露,韦昌辉也不说破:”北殿有三千牌刀手,是我的亲兵,足够了。何况,守天京的军队,包括女营锦绣馆,都是听我提调的,请天王放心,只要东王敢谋逆造反,我就发难,决不宽容。“目的达到,蒙得恩起身告辞,说:“那我走了,天王还等我回话呢。”

韦昌辉往外送他,问:“东王府的消息能及时传出来吗?”

蒙得恩说:“有人。”

韦昌辉问:“陈承瑢吗?最好不让他出面,他是东王注意的人。”

“不用他。”蒙得恩没有说出人名。韦昌辉心里已知道天王早有心腹“蜷伏”

在东王脚下了,他不得不再次佩服洪秀全的老谋深算了。

12。 天王府上书房洪秀全正与洪仁发、洪仁达密议。洪仁达说:“我手上有两千兵,加上天王府的,都是赤胆忠心保天王的。”

洪仁发说:“不要用北殿的兵。叫他夺了头功,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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