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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第6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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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坂的永世繁荣。”

“这一点,我已仔细想过。”

“然而武将却无这种保证。武将若竟相筑城,必致财物匮乏。那之后,便会与近邻生起是非。生事之后必遭到惩罚。武将一个个遭到惩罚而走向灭亡,商人却日趋繁荣。这实在有失公允。故,为了维持武将生存,必须釜底抽薪,这才是真正的关爱。”

高虎似比家康更像天下人。

家康已不想再论此事。不管怎么说,如今,目无法纪的强取豪夺、杀人越货,都成了世间家常便饭。此次重建法度,意义非比寻常。

家康布告天下,严禁滥杀百姓。可这布告的背后,其实隐藏着更深的含义,那便是:连百姓都不许随意杀戮,更不允许武士之间相互残杀。只是还无人意识到这些。

若是以建将军居城为由对江户大行改建,对天下大名课以重税劳役,却不允许他们修缮自己的城池,不管是否有理,必会引起众怒。强取豪夺乃是武士的习性,已深深扎根于他们的脑子数百年,因此,实施新政,如履薄冰。

“嘿嘿。”高虎笑了起来,“将军真是多烦恼。”

“当然。仁乃为政之本。”家康故意板起脸。

“将军将百姓严格区分为士、农、工、商四级,这种想法,实在耐人寻味。”

“你真这般想?”

“是。看似级别区分,实则是行业差别。”

“嗯,你明白啊。”

“不明白便无法评论。士,不仅负责保卫国土,还要从政治民,故,武道和学问,二者皆不可荒废。”

“当然。”

“绝不能被黄金蒙蔽,亦不能对法度感到厌倦。”

“哦。”

“但并非所有人都欲为士。”

家康笑道:“人各有志,况且能力也各有差异。”

“故,不喜欢做武士的,可以默默耕田。默默耕田的人仅次于武士,可也并非所有人都喜欢耕种。”

“是啊,有人喜欢手艺,有人以漆染养家,有人以木工为生。”

“因此,农之下便是工……”高虎马上接过话,嘿嘿一笑,“将军真是苦心啊。”

“哦。”

“要是在下,说不定会说士、工、农、商。然而,若把农置于工之下,田里的收成便会不足。于是便把农放到工之前。这种虚有其表的赞美,乃是为了不使农田荒芜,也可说乃是为了防止饥荒。”

家康大声道:“似是而非。水深千丈,你波及一尺,佐渡守。”

“哦?”

“肤浅。如此说来,怎敢妄言天下之事?”

“哦……那么,大人真正的意图是什么?高虎愿闻其详。”高虎一脸严肃,对家康施了一礼。

“要是连你都这般理解,农夫暴动定会此起彼伏。我乃是为了防止人走向堕落。”家康往前探了探身子,道,“农是士厌倦官场后的栖息之地。耕种之人,与天地为伴,晴耕雨读。有才之人,若不急于追名逐利,自可趁此修身养性。目下浪人众多,他们也可以此谋生。故,士、工、农,大大不可。”

“听大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工,可自得其乐。而农,所面对的却是变幻无常的天地。唯此方可锤炼筋骨。”

藤堂高虎拍膝点头道:“惭愧。逐利之人可去经商,然,即便他们积累了大量的黄金,亦可禁止他们铺张浪费。总之,天下已然太平,今后没有归属的浪人,自会逐年增加,但如此一来,他们便可做自己想做之事,各得其所。”

但家康马上摇了摇头:“所言差矣。”

“哦?”

“人可做想做之事。爱好和才能各不相同,乃是理所当然。”

“是。”

“但政务若是被个人爱好左右,必给苍生带来麻烦。比如我喜欢纵鹰狩猎,便下令全国狩猎,那会坏了多少田地?逐利之人可去逐利,手艺之人可尽享其中乐趣。但注重享乐之人,绝不可让彼辈参与政事。”

“是。”

“从政之士,必首先舍弃个人享乐,公务第一。”

“是。”

“我也不会让大藩之主参与政务。”

高虎确实是个好听众。其实他腹中分明知道家康的想法,却明知故道:“这么听来,越发觉得将军神心佛肠。”

“何出此言?”

“以士农工商相别,让百姓各尽其用,如此一来,自能发挥他们最大的能耐。”高虎叹服。

“为政只能如此!”家康不知是说笑,板着脸大声道。

高虎最受不了的就是家康板脸。在这个世上,没有比不懂说笑之人更令人难受了。起初,高虎以为,家康是故意板起脸以堵别人嘴,然而家康好像并非如此。他始终都是一本正经。即便是追孔雀或兔子,他也与猎老虎和狮子时一般认真。该赞许的他会赞许,不当理会的他自会冷淡。别人百无聊赖甚至困惑百般之事,家康却是思之乐此不疲,虑之津津有味。

二人谈话持续到深夜。从容的高虎起初侃侃而谈,可后来渐渐成了听众对家康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于家康,似亦是一件无上的乐事。

高虎只是开创太平盛世之人的助手,他只能去帮助家康,不管对自己有利还是不利。不仅是他,身边的柳生宗矩也已完全为家康倾倒。宗矩和父兄一样,认为自家兵法天下第一。他却诚心诚意对高虎道,他的剑只有和家康合璧,才能成为“天下之剑”。

天将拂晓时,家康叫上柳生宗矩,一起用开水泡饭充饥。

“这开水泡饭里的每一粒米,都渗透着百姓的汗水。”家康说完,口中喃喃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方拿起筷子,好像这泡饭比在秀吉那里吃到的任何一次盛宴都美味。

用完饭,家康关于江户开府的想法,也随着饭一股脑儿进了高虎的腹中。

家康今后将号令天下,高虎的任务便是去说服诸大名,令之明白家康苦心。经高虎游说之后,大名真的明白,还是仅仅屈服于德川武力,由柳生宗矩去探察,此乃宗矩主动提出。他和他的家族以教授兵法为名出入诸大名府邸,柳生的来奔乃是家康的意外收获。

家康在骏府停留了五日,于十一月初,经由相模渐渐接近武藏。一行人到了江户附近铃铛森林八幡宫前,看到十五六位身系围裙的妙龄女子相迎,家康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拍了拍腿。

这些女子定是家康在庆长五年出征关原时,用茶水招待他们给将士们送行的那些女子。为了让家康想起她们,这些女子今日在一家茶舍前聚集,同样打扮。不错,是那些女子。她们的老板似是一个叫庄司甚内的男子。家康令人住了轿。他愉快地穿上长靴,出轿。“喝口茶吧。”他对随行众人道。

海边虽不甚冷,但到底已是冬月。透过松林,可以看见苍茫的大海,冷冷清清。波涛和松声都在告诉人们,冬天已然来临。可庄司这厮却让她们站在寒风中等待,真是癫狂。

家康自然甚是清楚这人的目的。他是想吸引家康注意,以便能在城下分得一块地,供他开青楼。据说,他在柳巷经营着一宗倾城屋。家康下轿看时,那庄司甚内正坐在松树下。

“噢,你竟在此。””

“是。孩子们都站着,小人却不能那般迎接。”

“你是看出,柳巷要拆除?”

“是。但那非主要的。小人是想让将军看看守约之人是什么样子。”

“守约?”

“是。将军说过,柳巷在您入江户之前就有,因此,虽就在城下,也会视而不见。小人既是倾城屋的老板,就要像个老板的样子,好生保护她们。”

“我这么说过?”

“是。请在避风处歇息,看几眼孩子们,小人将万分荣幸。”甚内说完,叫过一直站在那里的女子们,令她们齐刷刷跪下来给家康施礼。女子们明显经过了训练,动作甚是整齐。家康却皱起眉头,在铺了张绯色毛毡的长凳上坐下。家康坐下,贴身侍卫马上在周围望风。虽是苇棚,却可抵挡寒风,不甚冷凛。家康这样想时,才发现长凳下燃着炭火。女人们又齐刷刷站了起来,去另一个苇棚端来茶水,首先捧给众侍卫。

有些意思。家康故意环视四周,没有吭声。

先让贴身侍卫尝毒,然后端给家康,是野武士的经验。

“你以前便是武士?”

“小人未当过差,家父曾是北条氏的下级武士。”

“你叫庄司甚内?”

“是。但如今改成了甚右卫门。”

“为何?”

“在江户叫甚内的,除了小人,还有两人。一个是向崎甚内,另一乃鸢泽甚内。他们与小人一起,被称为‘江户三甚内”。但小人不愿与那二人为伍,遂改成了甚右卫门。”

“哈哈。你是说三甚内让你感到不舒服?那是为何?”

“那二人都是根本未意识到天下已经太平的暴徒。他们和小人的想法差了老远。”

“这么说,你知时局变了,并能明白这个变化。”

“对。将军说过,开妓院也无妨。但既然成了老板,就要好生保护她们。从那以后,小人便改了本性。”

“你说的约定,就是这个?”

“是。大人说日本国自天岩户以来,便是一个没有女人便无黎明的国度。无论什么时代,妓女娼妇都不会消失。若是置之不顾,暴徒定会聚集一处,残害女人。因此,便要尽心保护。”

“我说过这等话?”

“大人的确说过,小人已经铭刻于心。以为人父母之心加以保护,有时便不得不替女儿们惩戒、驱逐凶徒。因此,小人被人称为烈性男子,以致人皆言暴徒三甚内,方才改了名字。实际上,除了为孩子们出气,小人绝未和人动过粗,发生过口角……”

家康并未因为他的热心而露出笑脸。此时,正好一个女子端着茶走了过来,家康便搭话道:“你是什么时候来到庄司这里的?”

“大前年年底。”

“是父母将你卖过来的吗?”

“小女子是孤儿。父母被盗贼杀害。”

“多大年纪?”

“十七。”

家康仔细打量着那女子。十七岁的女子甚是水灵,心思也一览无余。家康道:“现在过得如何?要是不在这里了,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这个问题不好回话。但通过这女子的回答,便可以辨别庄司甚右卫门言行的真伪。

那女子微微歪头道:“小女子想嫁人,做个好媳妇。”

“是甚右卫门帮你挑夫婿吗?”

“不,小女子自己选择。”

“自己选择?”

“是。小女子从客人中寻个好人,之后的事,老板会替小女子操办。女人能够照自己的意愿选择丈夫,现在还不多见。”

家康苦笑:“是甚右卫门让你这般说的?那你就选个好夫婿吧。”他摆摆手让姑娘退下了。

又有一个姑娘端着点心走了进来。这些女子似并不憎恶甚右卫门,想到这里,家康叫住那姑娘:“等等。”姑娘脸若银盘,眼放异彩,看起来甚是要强,似比刚才那姑娘小一两岁。

“你在学茶道?”

“是。还习连歌和小鼓。”她虽还年幼,说话却比方才那女子成熟老练。

家康突然心中生恶,此女好像和谁有些相似——是年轻时的淀夫人。

“你也想不久后嫁人,做个好媳妇?”

“不,小女子想到地位高的武士或大名身边去。”

“客人当中也有武士和大名吗?”

“是。托将军大人的福,以后这样的客人会越来越多。大家都把妻儿留在家乡,独自来到江户。我们得抚慰他们……”

“是甚右卫门这般说的吧?”

“小女子自己也这般认为。”

“你叫什么?”

“阿胜。”

“哈哈。你的名字都写在脸上了。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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