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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第4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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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哈哈,你遮掩得真好啊!”宗安和曾吕利并坐,谨慎地并起双膝,道,“我有事要求你,新左先生。”

“哦?万代屋先生要求我?”

“先生深得关白大人信任,能否替我问问,此次为何独我不能去九州?莫非我有何地方惹恼了关白大人?”

曾吕利抬头看着薄暮的天空,简单地回道:“此事我很是清楚,你并无什么地方惹恼了关白大人。关白对利休居士说,要选三名茶人去,居士便选了宗及、宗薰、宗无三人。”

“就这么简单?”

“怎么?”

“既然宗无都可去,我为何不可?世人谣传着一句话。”

“哦?如你所知,宗无既能酿酒,又懂兵法。居士要他同行,亦是为了保护自己……”

“不,不,世人并不这样说。”

“他们怎么说?”曾吕利惊问。

“舍弟在石田治部大人的帮助下娶了居士的女儿阿吟,关白大人为此甚为恼怒。”

“哦,这倒没听说过。”曾吕利双目圆睁,看着宗安,其实他对这话的真实含义太清楚不过了。聚集在利休居士周围的茶人中,宗安乃是极有非分之想的人。他想将阿吟娶进万代屋。若能娶了阿吟,自己就成了利休的亲戚,也便容易出人头地了。对于此求,利休却道,阿吟太要强,和宗安不合,遂婉言拒绝了。

阿吟其实并非利休亲生女儿,而是他的继室带来的。她的生父乃是被信长灭掉的松永弹正少弼久秀,生母为松永久秀的妾——猿乐太夫宫尾道三之女。久秀去世后,道三之女带着两个孩子做了利休的填房。

求婚被拒绝后,宗安想到石田三成,辩道:“他们弄错了,不是我要娶阿吟小姐,是舍弟宗全。”

曾吕利很清楚,只要五奉行之一的石田三成能出面,这门婚事自是大道平坦。堺港人对秀吉的影响力,令石田三成内心颇为不满。作为新晋者,他当然想把权力操在自己手中。

通过茶道,堺港人得以接近大政所与北政所,以及她们身边的浅野、加藤、福岛、片桐、细川等侍臣出身的武将,这些人很容易与文吏对立。故,三成打算拉拢一位堺港人,而他的目标便是万代屋宗安。

所以,他照万代屋的意思,告诉利休,想娶阿吟的不是宗安,而是老实的宗全。他让宗安先把万代屋让给其弟,然后出面让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一个茶人。辩才出众的石田三成充分照顾了利休的面子,将阿吟嫁给了万代屋宗全。而宗安以为,正是因为阿吟,才使得秀吉与他疏远了。

“在下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谣言是从何处听来的?”曾吕利道。

“这……因关白大人想收阿吟为侧室。”

“哦?这便更惊心了!”

“人言可畏啊。据说,不只是关白大人,不少人也有那种想法。可是我说动了治部少辅大人,把阿吟嫁予舍弟宗全。因此,关白对我万代屋宗安不满,我又为利休居士所疏远。本来是想出人头地,结果反而自己把这条路给封死了。”

曾吕利哧哧笑了,此前的对话都是无心之谈,只有最后一句才干真万确。通过三成以讨好利休,绝非妙计。利休与三成关系不佳,作为利休的后辈茶人,宗安竟连这一点都不知晓。

“新左,对我而言,可不是说笑!”

“那是当然,但是,是谁造出这个谣来的?”

“定是茶友之间传出的。”

“说这些话的,竟是些风雅之人?”

“因此,要求你助我一臂之力,帮我弄清楚究竟在哪里得罪了众人。关白大人若果真如谣传所说,就必须得让阿吟离去了。”

“宗安先生,你便是为此事专程来堺港?”

“也顺便探望舍弟。”

“令弟病得怎样?”

宗安摇摇头,不悦道:“成了寡妇再离开就无味了,定要趁人未死时走啊!”

曾吕利不由得烦躁起来,他慌忙移开视线。这像矢志行风流之道的人说出的话吗?如此居心叵测,难怪利休居士不喜,关白也小视他。真是一个千方百计伪装自己的可怜虫!想亲近利休,就图谋娶阿吟,被拒绝,无奈之下又转求阿吟嫁给其弟。其弟夫妇已生了两个孩子,却在这个时刻谋划要他们离散。其心可诛!

曾吕利遂道:“宗安先生,难道说,令弟已无痊愈之望了?”

宗安点点头,眼里毫无痛心之意。

“阿吟定甚悲痛。”

“不知。可是,那些人怎能企图把阿吟送给关白大人?”

“是谁在谋划此事?”

“谣言说是利休居士和蕉庵先生……”

“你恐……”曾吕利是想说宗安大错,可看到他满脸严肃,只好噤口不语。

“新左先生,请你做证人。”

“证人?”

“恐怕不等关白大人自九州回来,舍弟就会去世,可是,在他去世之前,宗安要阿吟和他散去。”

“为何要做这样的证人?”

“就算那是谣言,可她也是关白大人看中的女人,关白还有可能收她为妾。所以,要趁舍弟死前,让他们散去。”

“要我向大人证明此事?”

“有一天我自会报答先生。”

“唔。”曾吕利沉吟着。

宗安烦躁不安:“新左!石田大人等关白大人身边之人,对堺港人印象不佳,你可知?”

“哦?有这种事?”

“这对堺港人而言甚是不幸!无论知何,他们都是关白茶室中人。若让五奉行不满,前途堪忧啊!”

“先生这话若让居士听到,他会怎样想?”

“正因如此,才会坏事啊!人唯收敛才不致受伤,树大招风啊!”

曾吕利不禁拍额吐舌,堺港竟有这种人!现在,堺港人自诩为日本的眼睛与窗户。不过,他们当然还没自大到认为这世上不再需要武力和权力。这可以说是从信长时代以来,堺港人的另一次严格反省与进步。他们领悟到,堺港要独立,不贪利,协调武力和权力,以图长存。

堺港人基于此念,支持秀吉,在某种程度上左右秀吉。可是宗安的做法却截然不同,他已承受不了秀吉的压力,沦为可悲的奴隶,只想巴结天下人,以出人头地,否则怎会设计让阿吟在丈夫死前离去?

“新左,这有何大惊小怪的?”

“你怎知居士和蕉庵先生想把阿吟送到关白大人身边?”

“难道是无中生有了?”

“是!据在下知,绝无此事!何况,居士和蕉庵先生亦不会那般卑劣。”

“新左,此言差矣。”

“你是听大人亲口说的吗?这是关键。若真如你所说,关白大人岂不成了好逞威风之人?可能利休居士劝他找女人,不过是说笑,以此来表现自己性情平和罢了。”

船已经拉起帆,开始逆流而上。

可是,曾吕利一旦开口,就会忘情,情绪也激愤起来,当然不会意识到船的开动和随之而来的晚风。他慨然道:“请恕我直言,你如此行事,实令人不齿!”

“新左?”

“哼!若让阿吟与夫离散,关白大人不会欢喜,居士、蕉庵也都必动怒。你和他们的器量,怎可同日而语!”

“你怎如此说话?”

“忠言逆耳啊!”

“那么,我问你,当初我要娶阿吟,居士为何拒绝?”

“你太过锋芒毕露了。换言之,居士看穿了你的阴谋,绝非因要把阿吟送给关白大人,才拒绝你。”说罢,曾吕利自己也觉得话说得有些过分了。

宗安瞪着眼,颤抖着向曾吕利挥拳打来。曾吕利嘿嘿笑着,低头躲过,道:“忠言逆耳,我是为你着想,才把话说得难听了些。”

“不必你操心!我自有我的想法。”

“嘿嘿……唔!还请心平气和一点。”

“我要把你所言一字不漏禀告关白大人,请大人裁决。”

“悉听尊便!”

“看看大人是认为你说得对,还是把我为濒死舍弟所做的一切,看成是手足情深。”

曾吕利冷笑:“这么说,你是要我好看?”

“何出此言?”

“那便是我误会了。嘿嘿,但万代屋先生恐逃脱不了阿谀之名啊。”曾吕利道。话音刚落,夕阳中,一个人影遮住了他的视线。曾吕利叫了一声,坐正身子。身着阵羽织的石田三成,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侧。曾吕利急道:“不知奉行大人也在船上,惊动了大人,甚是抱歉。”

矮小的三成不语,单是直直盯着曾吕利。橹声中,船在撒满夕阳的河川中剧烈地摇晃着,右岸的住吉树林看上去有些凄凉。

“万代屋,”半晌,三成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你去吧,我和新左卫门要单独说话。”

“遵命!”宗安施了一礼,对身边下人递了个眼色,让他把折杌放到三成面前,然后避到甲板上去了。曾吕利悄悄放下双手,低着头,心里暗道:三成听到了什么?他忐忑不安,而且宗安又被叫走,更令他惶恐。

“新左卫门,你要去何处?是专程从堺港来找我麻烦的?”三成话音不高,语气平缓,可是其中杀气已让曾吕利内心翻腾不已。他沉默着,在未明白对方真意前,不可轻易开口。“你们做的好生意啊!把人当茶具。”三成依然低声道,笑了,“可也太目中无人了!岂可把天下都当成你们的玩物?”

“……”

“新左卫门,今日为何如此沉默?告诉宗安,说让关白大人念念不忘阿吟的,是我石田三成。”

“啊?大人!”

“哈哈,你终于开口了——我能说那样的话吗?”

“在下也觉得不会。”

“新左卫门,宗安先生是个好人啊!不可让他被堺港人影响了。你们太麻木,不知世间诸多谣言啊!”

“谣言?”

“是啊。这谣言并非关乎关白大人与阿吟。怎么,有兴趣?”

“如无不妥,请告诉在下,让在下长长见识。”

“告诉你!茶友们恃宠接近大政所和北政所,阴谋搅乱丰臣氏。怎样,你听过这些谣言吗?”

听到这种赤裸裸的讽刺,本已心生反感的曾吕利心一横,道:“在下听过。”

“听过?”

“是。说堺港人阴谋干涉内庭,妄图利用头脑简单的大名,暗中把茶茶姬塞给关白大人,以引起内庭争斗。”

“不得胡说!这全是无中生有!”

“那么大人您也在胡说,并无人造这个谣。”

“哼,硬汉子!”,

“奉行大人也不简单啊!”

“新左卫门,这样的猜测很可能成为谣言,你说呢?”

“正因为它可能成为谣言,在下才说。”

“门户愈大,愈容易出现派阀。我可不允许你们出现这种苗头!”三成道。

曾吕利正了正身子,回道:“奉行大人这话好没道理。派阀和吵架一样,必须有对手。大人怎能拿我说笑?最重要的,还是重臣们须团结一心,丰臣氏才会安宁。”

石田三成大笑起来。他被公认为秀吉身边出类拔萃之人,伶牙俐齿,雷厉风行。“新左卫门,你自称智勇双全,也算个正直之士。”

“大人是何意?”

“现在证明,你易怒。易怒之人往往性急,性急之人往往心正——能忍耐者才最可怕。”

“这么说,新左便是心正之人了?”

“新左卫门,方才我说过派阀之争的苗头。”

“大人言重了。”

“不,我们的本意其实一致。将来,若说有何物会给关白大人留下祸根,便是你方才所言。”三成的语气变得诚恳严谨。新左卫门琢磨不透他的真意,沉默无语。

“故,我想求你一事——你能否成为一堵墙,以阻挡派阀之风?”

“墙?”

“是。我才故意惹你动怒,便是要探测你的器量。”曾吕利笑了,他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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