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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波上的舞-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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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没有珍视过她的梦想。

当然,他是爱她的,这一点,无容置疑。她是他生命里一张很特别的奖状。一个致力于追求荣誉的人,对身边的一切,自然也会漠不关心。他是武侠小说里的独孤求败……一个赢过无数敌手,只求一败的孤独剑客。而她,是他唯一珍爱的女子,她是应该感动的。

她不能辜负他的爱,虽然那四年共处的回忆仿佛已愈来愈远。

今天并没有下雨,本来是可以去打棒球的。可是,为了莫名其妙的妒忌,她向李维扬撒了一个谎。现在她只好无聊地趴在床上。

她为什么要妒忌呢?他们只是朋友。

有一天,他会有一个他爱的女人。

3

星期天的下午,李维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荡,最后来到了还没开门的“胖天使“。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顾安平问他。李维扬从没有试过在星期天的下午来。

“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他笑了笑。

他把一个硬币投进那台点唱机。一曲抒情的调子在寂寞的空气里飘荡。他挨着点唱机,分分秒秒的过去,原来,他已习惯了每个星期天的下午和于曼之一起度过。今天她不能来,他觉得生活的调子好像忽然停顿了。他不能自已地整天想着她。

她现在正在做些什么事情呢?

那天在小花园的烧烤会上,她说她明天不能去打球,他失望得好像忽然从天上掉到地上。她看来满怀心事,那一段彼此之间长久的沉默,使他忽然害怕起来。他害怕她不再理他。

他平生从没尝过这种滋味。

他不知道他有没有不小心让她看到他脸上战战兢兢的失望。他不是说过要把对她的感情藏得深些不至于让她发现的吗?

他从没试过为一个女人而变得毫无把握。他一向自命潇洒。一切一切,是因为她身边已经有另外一个人吗?

他毫无方寸地思念着她。

他要把这份感情藏得深些使自己不至于太难受。

“我请你去吃饭。”他跟顾安平说。

“你是不是在谈恋爱?”顾安平忽然问他。

他吃吃的笑了起来:

“为什么这样说?”

“你近来快乐了许多,常常一个人无缘无故在笑。”

“因为近来工作很顺利。”他说。

原来她在他身上造的工程已经有人看出来了。

那天下午,他怀着盛放的雏菊,本来是要送给她的。看到了她,他忽然缺乏了勇气,把花转送给罗贝利。

他自问已经努力把爱藏得很深很深的了。

他自以为可以。

过了几天,他打了一通电话给她,语调轻松的问她:

“这个星期天还去打棒球吗?”

“当然了!”她愉快的说。

他快乐得难以形容。

那个星期天,他在海边的公园里等她。他本来担心她出现时大家会有一点儿隔膜。然而,当她来到,他只觉得心头温暖。

那天,她击中了他发出的一球。那一球,横过蔚蓝的天空,飞过他的头顶,很久之后,才优美地降落在远处的草地上。

她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漂亮的一球。她兴奋地在草地上跑了一圈,最后,停在他跟前喘着大气。

他凝视着她那漂亮而傻气的脸蛋,深深地着迷。他伸出双手,想把她抱入怀里。可是,半途之中,他忽然缺乏了勇气。双手已经伸了出来,缩回去会显得太突兀,他只好临时改变动作。他一只手捉住自己另一只手,十指紧扣,在空中停顿了二分一秒之后,他情急智生,跟她说:

“恭喜!恭喜!”

为了证明自己本来就是想做这个恭贺的动作,他重复了一遍:

“恭喜!恭喜!这一球实在打得好!”

“谢谢!”她的笑容僵住了,她从没见过他这么古怪。

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满脸通红,表情极其诙谐。太糟糕了!他竟然在一个炎热的夏日、在公园里,向她拜年。

他这一辈子,从没试过如此的怯懦。

他很快又原谅了自己。他并不是怯懦,他只是不想破坏她的幸福。

他不想要她做任何痛苦的抉择。

他和她做一辈子的朋友就好了。唯有这样,他才不会|奇…_…书^_^网|失去她。

暗恋是神圣的,要以对方的幸福为依归。如果有痛楚,也该留给自己。

4

于曼之双手托着头,眼望前方。她觉得李维扬那天在公园里的行为实在太古怪了。他满脸通红,硬生生地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向她说了四次“恭喜“。那并不像平时的他。

“曼之,你在想什么?”罗贝利站在她跟前。

她抬起头,笑笑说:“喔,没什么。”

“我要出去一下,今天大概不回来了。”罗贝利说。

外面下着微雨,她发现罗贝利忘记带雨伞。她连忙拿起雨伞跑出去,想把雨伞交给她。她看见斜路下面有一个男人撑着雨伞在等罗贝利。罗贝利走到他的雨伞下面,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笑。

她见过那个男人,他叫林约民,来过店里几次。罗贝利给他们介绍过。林约民是在广告公司工作的,年纪和罗贝利差不多。他们看来像老朋友,他好几次来接她出去吃午饭和接她下班,然而,总是在韩格立出了门的时候他才会来。后来有一天,朱玛雅也跟于曼之提起林约民。

“有一个男人陪罗贝利来过古董店两次,但不是她丈夫。”

朱玛雅说的那个男人,正是林约民。

“他们不像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朱玛雅说。

“不是好朋友又是什么。”

“像是情人。”

“情人?不可能的,她和韩格立很恩爱,而且,她现在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呢!”

“在感情的世界里,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朱玛雅笑笑说,“也许他们是一对旧情人吧!虽然她已经结婚了,而且快要生孩子,但他对她仍然很好。这样的故事也很美丽啊!”

“那是你跟冯致行的故事。”

“不一样的。我并没有怀着丈夫的孩子。假如我也有丈夫,也许还比较公平一点。”

“你打算一直偷情下去吗?”

“这也不错啊!男人最疼情妇了。因为他无法给她名分。我知道他最爱的是我。”

“你怎么这么肯定?”

“他一定爱我比那个女人多很多,如果他也有爱过她的话。我要这样相信,才可以继续爱下去,否则,你以为我疯了吗?”朱玛雅哈哈的笑了起来。

于曼之看着她,她就半躺在一张古董床上。她这天涂了鲜艳的口红和蔻丹,笑起来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在抖,真像有点疯。她是一个从历史里走出来,为一段无可救药的爱情而发疯的女人。她也许愿意发疯一辈子疯,只要她爱的那个男人今生今世最爱是她。

爱情里的障碍,偏偏使爱情更吸引。

在那个世界里,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5

后来有一天晚上,于曼之跟朱玛雅吃饭,那天,是冯致行的生日。

冯致行生日这一天,是要留给他太太的。去年如是,今年如是,将来也如是。

“曼之,你觉得自己幸福吗?”朱玛雅问。

于曼之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

“怎会不知道?你有一个会和你结婚的男朋友啊。”

“可是,他并不在我身边……”

“是的。他就在我身边。除了每年这一天和每次见面看着他回家的那一瞬间,我都是幸福的。”

“你用什么来爱冯致行?”

朱玛雅挨在椅子上,微笑着说:“我用四十七公斤来爱他。”

“四十七公斤?”

“四十七公斤是我的体重。我的眼、耳、口、鼻、四肢、血肉和骨头加起来,这就是我的四十七公斤。我用我整个人来爱他。”

“那就是了。我跟你不一样。我发觉,我是用意志来爱着乐生。我知道我要爱他,我答应过会等他。”

“爱,也是一种意志。”

“是的,但用意志去爱,又是另一回事。一段爱情,不应该是建筑在意志之上的。我宁愿它是建筑在遗憾之上。我不是用意志去爱一个人。我的意志叫我不要去爱他,可是我却身不由已。”

她猛然想起那天跟李维扬打棒球的情景。她击出很漂亮的一球,兴奋得在草地上乱跑,最后,停在他跟前,喘着大气。

他凝望着她,她也望着他。他们有七天没见面了。刚过去的星期天,她因为妒忌他把雏菊送给罗贝利,所以赌气说没空不去打球了。从那天到今天,七日的思念和等待,折磨着这两个人,同时又把他们推向对方。

他向她伸出的双手,忽然又互相紧扣起来,连续跟她说了四次“恭喜“,他的表情很诙谐。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虽然他努力表现得极其自然,可是,她知道他本来是想抱她的。

那一瞬间,她竟然觉得万分失望。

横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七天的思念和等待,而是七年的遗憾。她已经有一个七年的男朋友了。

因为没有被他抱而感到失望,已经是对乐生的背叛了。日复一日,她把自己的感情压抑下去。她用她整个人的意志去爱乐生。她不知道她的意志什么时候会崩溃。

朱玛雅拿起面前的酒杯,泪眼汪汪的说:

“祝我爱的人今天生日快乐!”

她把杯子里的葡萄酒喝光,又说:“我真的想知道他今天在哪里庆祝生日。”

“知道了又怎样?”

“知道了他在哪一家餐厅庆祝生日的话,我会躲在餐厅外面,从门缝里偷偷的祝福他。也许,还会为他唱一支生日歌。”她惨然地笑笑。

“你恨他吗?”

“当然了!”她点了点头笑着说:“我爱到有点恨他!”

两个人格格的大笑起来。

“但是我真的喜欢跟他做爱啊!”朱玛雅脸上带着微笑说,“男人在情妇的床上是特别卖力的。”

于曼之哈哈的大笑。

“我是说真的!”朱玛雅醉醺醺的说,“他会尝试各种极其困难的姿势来满足我,又会跟我说许多悄悄话。我常常故意的咬他,在他身上留下齿痕。我是真的恨他,恨他带给我的痛苦。愈是恨他,我愈想把他吞进肚子里,永远藏在我的子宫里面,不许其他女人碰他。没有恨的性,是无法登峰造极的。”

于曼之笑了很久很久,说: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用'登峰造极'来形容自己的性生活!对不起,真的很好笑!”

“没关系!”朱玛雅用手支着头,喝了一口酒,说:“没有恨的爱,是很难想像的。”

6

凌晨十二点半,餐厅打烊了。于曼之准备结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把钱包遗留在油画店里。送了朱玛雅回家之后,她去油画店拿钱包。

当她推门进去油画店时,她看到小花园里面有光。她觉得奇怪,这么晚了,有谁会在这里?她走近花园,看见林约民坐在那张长条木椅子上,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的罗贝利坐在林约民的膝盖上。她一条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另一条手臂像钟摆一样,快乐地摇摆,他们像一双幸福的情人,在月光下面谈心。

罗贝利首先看到了她,连忙尴尬地站起来。林约民也立刻端端正正的坐着。

“对不起!我回来拿钱包。”她尴尬得不敢多留片刻,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找到钱包之后,匆匆离开油画店。

接着的那几天,她和罗贝利就当作没事发生那样。面对这么尴尬的处境,当作没事发生,大概是最好的方法了。

又过了几天,货车把一批油画送来。她、罗贝利和杜玫丽三个人花了大半天在整理那些画。傍晚时分,杜玫丽先下班了,剩下她们两个。

“贝利,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好了。”她说。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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