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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收季节，进城的乡下人不多，车上空荡荡的，大约走了不到四十分钟的样子，车就到了城关镇。
郑为民自高中毕业后，离开县城已经有七八年了，这几年的发展，让这座有千年历史的小县城焕发出生机和活力。
高楼大厦渐渐多了起来，房地产商开发的高档楼盘，如鹤立鸡群般，稀稀朗朗的从县城那些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起的低矮楼房中间耸立了起来。
进驻县城工业区的企业，也不断的从开发区一马平川的平整土地上一家家的冒了出来，那夹心彩钢板组装成的厂房，蔚蓝一片，很是壮观。
郑为民走在街上，极力搜寻着自己上高中时的痕迹，他有意在寻找自己和赵欣茹曾经第一次夜晚亲吻时的地点，那家秃顶矮胖中年男人经营的传统照像馆。
可眼前一切都变了，那家照像馆已经变成了一家现代化的超市，那间狭小的照像馆，已经成了记忆中的黑白胶片。
郑为民有些小小的失落，在那家超市门口，郑为民静静地站了几分钟，然后迈步朝军转办走去，军转办在人事局三楼，他只知道人事局在滨湖路，可滨湖路在哪儿，他是两眼一抹黑。
本想问一问身边不远处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西瓜摊主，见那人头发凌乱，一脸被生活压榨了的疲惫，看模样像是个郊区的农民，想着人家一门心事挣钱养家糊口，估计不大关心政府部门方位，郑为民索性打消了念头。
此时，走过来一位穿着灰色短袖衬衣，戴着黑边近视眼镜的老者，那神态和长相像个退休的老干部，郑为民上前一问果然没错，老干部用手一指前方，和气地笑道：“向前三百米，往左拐，再走二百米，县文化馆隔壁就是。”
郑为民呵呵一笑，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按老干部指点的方向前进。走到县文化馆门口，郑为民见有三四个老头在看报栏里的报纸，边看边议论着什么。
他无意间向报栏上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报纸上一个大大的头像，着实让自己吃了一惊。
13 胖老板面授机宜
郑为民见报纸上的头像，明显吃惊不小，暗道：这不是昨天下午自己在长途客车上的镜头吗？怎么上了报纸？他凑上去，再仔细看了一下标题《无名英雄显身手，猖狂歹徒束手擒》，郑为民抿嘴朝报纸微笑了一下，原来是昨天的《秦唐晚报》，署名是实习记者乔小兰。
郑为民乐了，原来昨天在车上遇到的小姑娘，是个实习记者，怪不得那么泼辣大方，再看报道里面的内空，尽把自己描写成武林高手，什么飞腿，什么动作快如闪电，什么一位帅气十足的英雄。
见乔小兰的文笔不错，就是吹牛吹大了一点，自己只是个普通的特种兵连长，因为长期艰苦锻炼，身上是长了点功夫，还没有到乔小兰吹捧的，什么金庸武侠小说里大侠的地步。
“现在社会，真是乱的很，大白天明目张胆的抢劫，公安部门这帮人都是干啥吃的。”一个老工人模样人发着牢骚。
另一个老头嘴里叼着一支烟，边看边接过话茬，骂道：“这个世道真是乱套了，公安部门没有几个好鸟，那帮人整天和地痞流氓都绞在一起去了，哪还管老百姓的死活，只要能搞到钱就行，除非死了人，上面重视了，才干点正事。”
“咦，这小子挺能打的呀，一个人光手干趴下三个拿刀的歹徒，你们看，这小子的气质和头型，我敢说，这小子肯定是个当兵的，不然，老百姓哪个还敢管这种闲事，不找死才怪。”站在最里面的小个老头，仔细研究着郑为民的头像，对刚才俩老头的牢骚充耳不闻，他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大声嚷道。
三个老头同时把目光聚焦到郑为民的头像上，郑为民心里呵呵一乐，这小老头眼力劲不错，尽一眼看出了自身的身份，想着自己还有事要办，赶紧转身朝文化馆隔壁的县人事局走去。
郑为民想着第一次见人，不能空手，赶紧到人事局对面街边的杂货店，买了一包二十块的云烟带上，在郑为民看来，这烟比自己在部队当连长时抽的烟要高档很多，出手应该不算丢人。
他买好烟，想着给军转办主任递烟方便，特意把烟盒打开，然后，伸出一根食指在烟盒上轻轻敲了敲，烟很自然的往上升了一点，郑为民这才满意地把烟放进了裤子口袋里，准备转身走人。
老板是个胖墩墩的圆脸中年人，看起很实诚，见郑为民的动作，就知道他是到人事局办找人办事的，看他的神情和动作，似乎并不老练，估计是个军转干部，社会经验不足。
半开玩笑半提醒道：“小伙子，找人办事，这烟好像档次低了一点，对面那帮人，好抽好喝习惯了，估计对你这烟不会上心。”
郑为民见老板猜出了自己的意图，有些吃惊，看他有意提醒自己的神情，郑为民瞬间对眼前这个中年人产生了一些好感，笑道：“老板说的没错，我这还是第一次找人办事，对地方上的事不太熟。”说完，忙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笑着递给了老板：“老板，抽支烟。”
老板伸出了右手笑着把烟接了过去，郑为民顺势瞄了一眼老板的右手中指和食指，明显带着烟熏黄，断定是个老烟民。
想着老板长年在人事局对面开店，应该知道里面的一些情况，索性自己也抽出一支，边抽边和老板套套近乎，顺便聊几句，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打探到人事局里面的一些内幕和军转这一块的一些事情。
郑为民躬身给老板把烟点上，老板看出了郑为民的心事，心想这小子还算懂事，不像有些军转干部，在自己这里买一两条好烟，牛逼哄哄的，把自己当店小二使唤。
胖老板点烟燃，顺势在郑为民拿着打火机的手上，点了两下，算是回礼，然后，抬头深吸了一口烟，笑问道：“你这么年轻就转业了？”
“我自己找人要求转业的，想回地方发展。”郑为民撒了个谎，不过转业这事，也确实是郑为民找关系走的，这话也没错，郑为民比老板高了一头还不止，怕给老板造成一种压迫感，索性身子前趴在玻璃柜台上。
“小伙子，哪里人？”胖老板问道。
见老板问自己，郑为民笑着对站在柜台里面的老板回道：“我是玉岭镇的。”“你是玉岭镇的？不会吧。”老板有些惊喜，笑道：“我也是玉岭镇的，没想到咱还是老乡，你是哪个村的？”
见胖老板是玉岭镇的老乡，郑为民高兴地从柜旁起身站了起来，笑道：“这世界真是太小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老乡，我家在大柳村，老板，你呢？”
“嘻，嘻，我老家在你们村隔壁么，我是老槐村的，去年，我还到你们村走过亲戚哩。”老板开心地笑道。两人越谈越投缘，说起老板的亲戚，郑为民还认识，感情进一步拉近。
见不是外人，老板把平时从多种渠道，对人事局了解到的一些情况详细地给郑为民说了，然后，针对郑为民毫无关系和背景的实情，特意出了几个给郑为民如何找工作的主意，郑为民听后恍然大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情况这么复杂。
他决心按老板的指点去试试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随自己的愿，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眼前一步做好再说。
正在郑为民和胖老板说话的时候，那份刊有郑为民客车上救人的秦唐晚报落到了一个人的手上，这个人见到这篇篇幅不长的报道，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14 拿不出手的烟
郑为民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老板毕竟是个生意人，给他出的主意，难免从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总体思路还是可以的，但有些细节考虑还欠妥，不能细想，哪有第一次还没摸清人家底细，就给人好处的，就算傻子也不会。
虽然自己对地方官场不熟，但自己毕竟在部队当过一连之长，与营、团干部和更上一级领导多多少少也打过一些交道，对人性他也了解一些。
连队干部战士为了小集体和个人的利益，产生竞争，矛盾和冲突，他也处理过不少，复杂局面他也见过。
几十百把号干部战士的连队，虽然是军队的最基层，但麻雀虽小五脏俱，什么样的人都有，自己都能把各种关系平衡和处理的很好，管理的井井有条。
在思考问题上，他还是有自己一套完整的思绪模式，这一点郑为民很自信，如果自己没两把刷子，他所带的连队也不会年年被军或军区评为先进连队了，当然，一次意外的事故，并不代表自己管理没水平，就算神机妙算的诸葛亮，也有失街亭，挥泪斩马谡的时候。
因为第一次见军转办唐主任，郑为民有自己的想法，他没有按老板说的，买两条软中华，给唐主任送过去，加深印像。
之前连唐主任高矮胖瘦都不知道，他不可能冒然往唐主任的抽屉里塞上两条烟，这也太显得自己没城府，不仅办不了事，反而让唐主任小看了自己，他郑为民向来光明磊落，做这种龌龊事，自己暂时还转不过弯来。
他是军人，是特种兵，顽强刚毅的特种兵精神已经深入他的骨髓，他代表不了军队，但至少可以代表自己，他不可能人还没到地方上班，就把军人的优良传统丢到一边，仅仅为了自己一己之私，求得一份安稳舒适的好工作，向人卑躬屈膝，别人怎样，他郑为民不管，至少他郑为民不会。
郑为民并没有在老板的店子里拿两条好烟，也没有买上一两包好烟带在身上，还是直接揣上那包已经拆开的云烟，和老板笑着打了个招呼，直接去了马路对面的人事局。
胖老板见军官小老乡这么固执，内心不免有些失望，看着他穿过马路的高大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嘴里咕噜道：“真是当兵当傻了，这年代，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不听我的话，早晚有你亏吃的。”说完，从大裤叉的后面口袋里，摸出了一支六块钱一包的红梅烟，吧嗒一声点燃。
进了县人事局，郑为民直接蹬上楼梯往三楼去，有几个穿着便装，模样像军人的男人们陆陆续续从楼上下来，看他们的神态和表情各不相同，有的一脸笑容，有的愁容满面，有的平静如水。
有一个穿着军用t恤的三十岁开外的男人，似乎心情不快，照着楼梯栏杆扶手，使劲拍了一巴掌，好像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作为军转干部，郑为民对于这哥们的心情，非常理解，他知道，每年这个时候，应该是军转干部最焦虑的时候，谁都希望这个时候找个好工作，这可关系到后半辈子自己和家人的生活。
可现行军转体制，又不完美，谁有关系谁就能进福利好的单位，工作由着谁挑，那些没关系的，只能进那些一张报纸一杯茶，坐到屁股都发麻的清水衙门，拿着两个固定工资养家糊口。
有的运气差的，还要被充实到乡镇基层，这种直接分下去的军转干部，与从政府部门下去锻炼的干部，完全是两回事，人家是组织部门有意培养，而下派到基层积累经验的，去乡镇只是增加个人基层工作经历，当作上升的跳板。
而直接从部队转业分到乡镇，是政府为了完成军转安置任务，随便给你按排个工作，打发你了事，说起来是公务员铁饭碗，但与城里政府部门的干部相比，乡镇干部在升职，待遇，积累官场人脉等各个方面，那就相差的太远了。
这种没有关系的，到基层后两眼一抹黑，才从部队到地方，上面不认识领导，没人罩着你，你只能窝在基层受气，下面乡镇干部觉得你没基层经验，只是一介现代武夫，心里看不起你。
本来在部队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