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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腹-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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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找到康局长,把姚老师的意思一提,康局长二话不说,立即将财务科长叫到局长室,要他给姚老师所在的书法家协会的户头上汇两万元过去。杨登科又将此事转告给姚老师,下午姚老师就回了信,说两万元已到了协会的户头上。
  姚老师还告诉杨登科,他已给杨登科和康局长准备了两张特邀嘉宾的请帖,要送到农业局来。杨登科不好劳驾老师,开车到电大拿了请帖。那是姚老师亲自填写的,杨登科将康局长那本送到他本人手上时,康局长一见姚老师那功底深厚的笔迹,很是激动,小心收进了抽屉,表示要当珍品收藏起来。
  十
  开展那天,康局长推掉一切应酬,早早就与杨登科坐上胡国干的红旗小轿车,出了农业局,往图书馆方向奔去。
  进了图书馆,下车来到展厅门口,姚老师已经先到了,正在准备开展仪式,见了杨登科和康局长几位,就忙不迭走过来打招呼,并把康局长请到临时搭成的主席台位置上,和市里有关领导并排坐了。很快到了预定时刻,姚老师便站到话筒前,大声宣布仪式开始。接着市
  里领导讲话,赞助单位表示祝贺,康局长也以赞助单位领导和书法参展作品作者双重身分作了简短发言。然后乐队奏乐,工作人员将来宾请入展厅,展览正式开始。
  杨登科是紧随在康局长身后步入展厅的。他早就望见康局长的大作装裱得非常精致,挂在最当眼的前厅墙壁中央。康局长自然也看到了“意阅同已”四个大字,却不露声色,由外至里,且行且止,一路缓缓欣赏下去。
  市领导尤其是市委主要领导工作都非常忙,这样的场合一般只出席开展仪式,没闲功夫留下来细细欣赏作品,仪式一结束就要走人。姚老师只得先去送市领导,尔后再来陪康局长,给他介绍展览基本情况,共同鉴赏墙上的书法作品。康局长做着认真听讲状,偶尔插上一句两句,显得挺内行挺有学养的样子。
  离康局长那幅字越来越近了。吴卫东蔡科长刁大义和老郭几个也是鼻子长,不知怎么就嗅到了康局长有字参展的消息,匆匆赶到图书馆,奔进展厅,众星捧月般簇拥于康局长周围,装模作样欣赏起书法作品来。康局长没功夫理睬自己的部下,对他们视而不见,眼睛一直盯着墙上的书法作品,嘴里继续跟姚老师讨论着美妙的书法艺术。
  吴卫东第一个弹到康局长那幅字下面,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由低及高略带夸张地“呀”了一声,说:“这不是老板的大作吗?”蔡科长后悔自己动作慢了半拍,被人占了先机,吴卫东话音没落,他就接腔道:“刚才进门时我就被这幅独具风格的作品吸引住了,觉得这是展厅里最大的亮点,原来咱们老板是位大书法家啊!”胡国干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表扬领导的词汇,只得批评吴卫东和蔡科长两个道:“还说你们是老板的左右手,今天才知道老板是大书法家,老板在书法界早就享有盛誉了。”
  其他几个人这时也停下步子,对其作其人一番品评。
  康局长当然不好说什么,只竖了耳朵听着。刁大义刚才没能及时插上话,觉得没尽到一个做部下的职责,很对不起康局长。又于书法不甚了了,想了半天才想起随处可见的郑板桥的字,忙说:“老板的字超凡脱俗,我看跟郑板桥的难得糊涂好有一比。”蔡科长坚决不同意,说:“差矣,郑板桥算什么?我觉得老板的字更接近毛体,颇具政治家的风范。”
  胡国干不懂毛体为何物,说:“蔡科长你说什么?毛体?有毛的体?”大家笑起来,嘲讽胡国干道:“还说你是国家干部,毛体是什么也不知道。”
  胡国干搞不清他们笑什么,正要追问,一伙参观者从另一个方向转了过来,原来是刚才和康局长一同位列主席台的几位领导。走在最前面的是市委宣传部赵部长,身后是文化局钱局长和文联孙主席。几个人跟康局长和姚老师打过招呼,便对康局长的书法品头论足了一番,接着又就“意阅同已”四个字发表了各自的高见。
  赵部长是钱局长和孙主席的顶头上司,位显言重,自然比部下有见识,他不表个态,底下的人也不好张嘴。赵部长于是腰往后闪闪,头左右摆了摆,像平时给部下发指示一样,伸出胖胖的指头,点着墙上道:“意同已,同意阅,妙啊,真是妙啊!”
  钱局长据说是赵部长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当时物色文化局局长时,竞争对手太多,常委一时难以决断,后来还是赵部长一锤定音,说姓钱的过去在文具店和化肥厂做过领导,虽然文具店和化肥厂都是在他手上倒闭的,但毕竟跟“文”和“化”打过多年交道,贵都市同时具备文和化这样宝贵的实践经验的人并不多嘛,让姓钱的做个文化局局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嘛。姓钱的就这样成了文化局局长。这段逸事可能传得神了一点,赵部长不可能拿这样的理由来提拔他,但钱局长做文化局局长前做过文具店经理和化肥厂厂长却是人所共知的,组织部也有档案可查。这一阵钱局长见赵部长表态在先,自己不拿出些姿态,实在对不起赵部长多年的栽培,也不像一个做部下的。何况自己还是文化局局长,总得显示一下自己的文化品味吧,也就鼓着勇气道:“赵部长的指示非常英明,这几个字实在是妙,简直妙不可言。我看这四个字不是孔子说的,就是孟子说的,或是秦始皇说的,一句话,肯定是先哲圣贤说的,不可能是现在那些文化不高,张口就是错字别字的歌星笑星影星这星那星说的。”
  孙主席看上去就知道是同行几个人中最有学养的。事实是不久前他就出过正儿八经的个人著作。而且这部著作他没掏过一分钱,是企业赞助印出来的。不是文坛领袖,谁出书不要自己出钱?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他身价和著作的不同一般。孙主席也经常是这么自诩的。其著作还不薄,足有三百页之多。结集前都是见过报的,内容极其丰富,其中一百页是表扬抓革命促生产的押了韵的诗歌,一百页是记叙孙主席本人被各级领导亲切接见的激情散文,一百页是报道各类会议和表扬好人好事的通讯。孙主席就是凭这部著作被赵部长慧眼识珠,无可非议地做上文联主席的。他因此有充足的理由看不起当过文具店经理和化肥厂厂长的钱局长,觉得自己的著作才是文化。孙主席也就满怀了优越感,将墙上四个字反复咂巴了几遍,尔后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拖长声音诵道:“意阅者,意悦也,同已者,已同也,天下已同,不亦悦乎?不亦乐乎?”要补充的是,孙主席将此处的“乐”诵作成了yuè,音同阅和悦,足见他还是知道“乐”至少是有两个以上读音的。
  一直不太吱声的老郭听得直想发笑,悄悄踢了杨登科一脚。杨登科瞥他一眼,做了个鬼脸。杨登科知道除了自己和康局长本人外,也就老郭知道这四个字的来历。老郭是笑那些人拿着鸡毛当了令箭。不过杨登科还是能够理解人家,他们都是文化方面的官员,对着满墙的“文化”,他们不显示一下自己的“文化”,是说不过去的。
  那几个人议论了几句,往另一头去了。康局长和姚老师他们还有些不舍,结合刚才几位文化官员的高见,又对着这四个字端详琢磨了好一阵,越端详越琢磨越觉得这四个字高深莫测,意义幽远,令人回味无穷。
  这时后面走过来一位年轻妇女,身旁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女孩长着一双幽黑的充满灵性的大眼睛,两条小辫子在脑后一甩一甩的,煞是可爱。看上去女孩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大概刚读小学。她随着母亲一路走来,发现有认得的字,就兴奋地大声读出来。
  来到康局长那幅字下面,小女孩站住了,摇着母亲的手,说:“妈你认得那四个字吗?”母亲故作认真地瞧瞧墙上,然后晃晃脑袋,叹息一声,说:“不认识,还真的不认识,看来妈年纪大了,记性不行了。”
  那妇女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她这么说,看来是要把优越感让给自己的女儿。小女孩果然一脸的神气,很是得意地说道:“那是同——意……”
  开始杨登科也没在意母女俩的到来,更没听见她们的对话,只顾和吴卫东他们争先恐后夸奖康局长的大作。直到小女孩说出“同意”两个字,他才吓了一大跳,连魂都要惊掉似的。好在杨登科还算机灵,没等小女孩念出另外两个字来,他就弹到她前面,用身体遮住她的视线,指着自己鼻子道:“小朋友,你还认识叔叔吗?”
  小女孩伸手去扒杨登科,同时左右摆动着脑袋,要继续认读墙上的字。杨登科没让她得逞,把她拉到一边,说:“你不认得叔叔,叔叔可认得你。”
  也是没法,小女孩只得放弃读墙上的字的企图,皱着眉头道:“你是谁呀?”杨登科信口开河道:“我是小林的爸爸呀。”小女孩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的茫然。杨登科说:“不记得啦?小林还借了你十元钱没还呢。”说着他从身上拿了一张十元票子,塞到女孩手上,说:“小林要我把十元钱还你,今天刚好碰上了你,也是巧了。”
  母亲见女儿跟杨登科嘀嘀咕咕个没完,也笑着走过来,问女儿:“孩子你认识这位叔叔?”女孩还未及开口,杨登科就说:“我儿子跟她一个班呢。”母亲说:“是吗?真巧哟。”见女儿手上拿着一张票子,又说:“这是哪来的?”
  杨登科又笑着替女孩答道:“我儿子借了她的钱,儿债父还嘛。”也不等那妇女再问,杨登科忙指着展厅的另一头,讨好地对小女孩说:“叔叔在那边看见好几幅字,比这边的字写得还好,叔叔这就带你过去瞧瞧,好吗?”
  也许是那十元钱的作用,小女孩早把刚才墙上没读全的字忘到了脑后,点点头,一只手将钞票甩得哗啦啦直响,另一只手让杨登科拉着,向展厅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杨登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拉着女孩转了半个圈,杨登科最后将她交还给了那位年轻女人。这才感觉到背上粘糊糊的,原来是冷汗将衣服浸了个透湿。
  看够康局长的大作后,又在厅里随便转了一圈,几个人准备离去。姚老师一边送大家走出展厅,一边小声告诉杨登科,颁奖仪式打算放在展览结束那天举行,他争取给康局长评个头奖,到时再请康局长前来领奖。
  出了图书馆,康局长跟姚老师握握手,低头钻进胡国干的红旗,去了市委。杨登科没再上他的车,向老郭的奥迪走去。不想吴卫东和蔡科长已在车上,说是还要去办些事,杨登科只好上了刁大义的车,直接回了局里。
  在司机班呆了一阵,老郭也赶了回来。不一会刁大义被人叫走了,司机班里便只剩下杨登科和老郭两个。杨登科想起那阵大家正在欣赏康局长那幅字,小女孩脱口而出的“同意”两个字,还心有余悸,说:“那个小女孩将我的魂都差点吓掉了。”老郭说:“你没想到会出这么一个小插曲吧?”杨登科说:“想不到,真的想不到,我背上的冷汗现在还没干呢。”老郭说:“你儿子真的借了她十元钱?”杨登科说:“哪里,那是情急之中瞎编出来的。我儿子已读初中,比她可大多了。”
  老郭意味深长地笑了,说:“也是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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