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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火流星锤-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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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要挡你的路,你坏了爷的好事,改日再找你算账。”对面那黑影轻轻招了招手,那条铁链便倏然收回袖中,他冷笑一声,头也不回抢先走了。
  使剑那人呆了一呆,又见火光渐近,这才收了剑,发足狂奔而去。
  “这算哪一出啊。”飞娘啼笑皆非,叹了口气。
  一时蔻儿在众姐妹呼叫中醒来,拉住飞娘问:“可有人死了?”
  飞娘笑道:“傻孩子,你也忒菩萨心肠了。就算死了人,他们黑吃黑,也是罪有应得。”
  蔻儿脸上一红,低头道:“没死人就好。不是谁都像妈妈这般铁石心肠。”
  这边女孩儿们七嘴八舌,不刻又有李师爷来叩门。“韩老板,刑部大堂的老爷问话,请你麻烦一趟。”飞娘出来笑道:“李师爷,这院子原是住着图方便,岂料竟招惹了无穷的麻烦。早知这般审贼似的,我们可就不住啦。”
  李师爷一迭声道歉,领着飞娘往书房去,这时里面灯火辉煌,迎面一个端正体面的英俊青年站着,向飞娘略略点了点头。飞娘打起帘子,看清楚正座上的便是刘恒宇,他手边一人一身皂衣,只顾低头喝茶,那股子冰冷似乎是夜色中提炼出来的魂魄,自然是铁还三。
  飞娘将院中所见大略讲了一遍,低头躲在一边不出声。铁还三半晌方抬起头,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飞娘,最后透出口气来:“这位妈妈好眼力,认出了贼人用的兵器是带铁链的。看来今晚来的,果然有那个夸台两州作案的大盗。”
  刘恒宇想了想,道:“蹊跷、蹊跷。铁捕头适才在案发处仔细察看,作案的手段可是和前些日子夸台地界的贼人一样呢?”
  “很是相似。”铁还三又转过来问飞娘道,“这位妈妈可曾看见那使流星锤的贼人从哪个方向来的?”
  飞娘道:“是听见打斗声才抬头看见的,并不曾看见那贼人从何处来。”
  铁还三想了想,笑道:“也罢了。”他从来面色冷淡,如此一笑倒似恶狠狠地冷笑,飞娘看了,心中不禁咚咚地狠跳了几下。
  刘恒宇挥退飞娘,铁还三看她走出去了,才对刘恒宇道:“大人,这个流星锤虽只寻官宦人家下手,却从未听说他掠夺家眷,可见府上人口失踪,未必就是流星锤所为。若看小红班所宿院子的方位,倒是距大人书房重地不远,只怕两个贼人故弄玄虚,盗窃老太太房中金银、掠去人口是假,正经却是要到大人书房里寻宝呢。”
  刘恒宇沉吟道:“这却也不会。所谓书房,不过是些旧书……”他说到这里,忙命外面的青年道,“翟溶,快去看看我收藏的那些名家古画可曾有什么闪失?”翟溶应了一声,片刻后来回道:“放得好好的,不见有人动过。”
  铁还三笑道:“刘大人太过高估了那贼人,他一介流寇,懂得什么字画?卑职勘察前几户失盗人家,发现金银之外,都少了一件玩意儿。”
  “玩意儿?”刘恒宇笑问。
  “从前巢州名匠夏攸,喜弄机巧之物,件件精巧绝伦,十多年前可谓名噪一时。可惜他手艺巧夺天工,必遭天谴。不知为何,他竟又研究起攻城器械来,并做成七件模型,于人炫耀。当初四海太平,他这般钻研攻城兵器,却为了什么?朝廷恐这些器械为不臣之徒所用,后寻了个罪名,将他问罪处斩,举族连坐。”
  “几件玩意儿能有多大气候。”刘恒宇摇头道,“当年办差的人,也太过谨慎了。”
  “刘大人却小瞧了他。前些年流寇下河西十五郡,大将军刘锋只用了他一件破城锥,便在一月内连克十五城,收复失地,扫灭反寇,其威力可见一斑。若是这七件兵器一同出世,不论哪座城池,都只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刘恒宇道:“这七件兵器若为朝廷所用,也罢了。”
  “当年抄家时,却未寻得这七件兵器,就连夏攸其他的精品也不曾搜到,只怕是流于民间了。”
  “难道那几家所失的,都是夏攸的遗物?”
  “大人明察秋毫。”铁还三道,“卑职开始只是猜测而已。那几位大人家中,并无他人实实在在见过,以讹传讹,说得神乎其神。倒是后来,在一家失主的卧房角落里,搜到一件摔坏的计时器械,本以为是夏攸所做,验证之下才知是件赝品。想必是贼人寻了线索来盗宝,见是赝品,便随意扔在地上不取。可见贼人不但盗取的目标是夏攸的遗物,而且对夏攸的手艺所知甚详。若大人这里不巧收藏了夏攸的遗作,可要万分小心了。”
  刘恒宇哈哈大笑,“那贼人若是为此而来,可要麻烦他空跑一趟了。”
  “你看福祥班是怎么回事?”飞娘问韩自在,“个个都不如昨日精神。”
  “你在里面住,不知道。”韩自在拉着飞娘到了无人的角落,低声道,“刘府家人里有嘴快的,都说昨晚被贼人掳去的,就是邹福祥嫁入刘府的女儿。那邹姨太太早在去年就发了疯,整天哭哭闹闹,刘府瞒得甚紧,特别是对邹福祥和福祥班的人,从来不透半点口风。若非这次人被掳去,被丫头当做新闻讲出来,恐怕连外面的小厮家人也不知道。邹福祥丢了女儿,性命事小,若失了名节,福祥班跟着丢人失势,他们自然都霜打的茄子似的,还有什么精神?你说那使剑的人也是,偏偏要掳个疯女人走……”
  “说到偏偏,”飞娘唬了一跳,“难道是昨日未曾见到邹姨太太,说给他听,才会……”姐弟二人说到这里都住了口,想到同一个人身上。不刻台下喝彩如雷,下场门的帘子一掀,杜风龄一身长靠退场下来,接过师弟递来的手巾擦脸。师弟们服侍着卸行头,围着道:“热成这样,师兄怎么还穿这么厚实?”
  “啪。”杜风龄将师弟伸过来替他解衣裳的手打掉,道:“别乱动。”他眼皮也不抬一下,拂开众人里间去了。
  飞娘向韩自在使了个眼色,自己悄悄走到福祥班屋子的后窗,见四下无人,便凑着窗缝向内窥视,只见杜风龄宽去衣裳,露出后背上厚厚裹住的绷带,隐然一片殷红透出来,可见受伤不轻。飞娘轻轻抽了口冷气,却听杜风龄喝了一声:“谁?”飞娘一惊,忙缩身躲在窗下。杜风龄起身掩了衣裳,四下里打量。飞娘听着他的脚步走动,大气也不敢出。
  “你来做什么?”杜风龄忽然道。有一人在角落里冷笑:“你好端端地,为什么劫去了刘府姨太太?如今还有谁不疑你?”
  杜风龄哼了一声,“也未必。”那人漫声道:“你在桐州成名,家产不薄,为何自你师妹出嫁之后,便弃了本事,游历在外?两年来家财挥霍一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却是为何?前些日子听说你师妹的事,便自夸州匆匆赶回来,又是为何?你一心一意都在你师妹身上,桐州有谁不知。”
  飞娘听得这人声音虽懒散,却一字字冷冰冰地似乎往听者的脸上扎,她记得昨晚让人问话时如坐针毡的感觉,纵使现在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飞娘也即刻料定那人是铁还三无疑了。
  杜风龄恨声道:“是你千里迢迢传来我师妹受辱致疯的消息,拉我趟这浑水,替你找出刘恒宇谋反的证物,可要因此致我师妹和福祥班有什么闪失,我也不会放过你。”
  “你能奈我何?”铁还三忍不住笑了,“不过我们既在一条船上,我也少不得看顾你师妹。要知找到了这件兵器,刘恒宇结党谋反落下了实证,我便有权秘密处决刘恒宇,你的师妹、福祥班从此以后再无后顾之忧。可如今盯着夏攸兵器的,也不只你我,那个大盗流星锤,昨夜你也见识过了;而以刘恒宇的势力眼线,想要搜出你师妹来,不过两三日的工夫。所谓胜败,就在这两三日间,你可知因你一时之怒,将我们都逼到了绝境之上?”
  “既找出那件东西,便能要刘恒宇的命,只得再走一次。即便我寻找不到,还有你在后面堂皇出入,搜他一搜。”
  “我有我的不便之处。没有朝廷旨意,搜查要员府邸,可是要遭人弹劾的。”铁还三道。
  “说到底,人命在你不过是换得前程的一粒棋子。对我,不过一个死字。”杜风龄笑了笑,“如今的天理,就是你死我活。大丈夫嘴里说出个恨字,岂有相骂打架一场便作罢的道理?更不要说我们下九流里的人,圣贤书不过是台上的说词,男盗女娼才是我们的本分。师妹受刘家凌辱,以致如今模样,我不眼见刘恒宇家破人亡,岂能甘休。”
  铁还三压抑着大笑,他似乎很久未曾如此恣意,笑声就如即将崩裂的琴弦,微微颤抖着。屋内在他的笑声之后便突然变得寂静无声,飞娘不知杜风龄和铁还三是否已经离去,正犹豫着,忽听前屋里一阵大乱,似乎是李师爷的笑声:“邹老板,我们看看就走,各位不要惊慌。”一时翻箱倒柜的声音,杜风龄豁然起身,走出屋去了。
  飞娘这方有机会抽身回来,给她把风的韩自在正急得满头大汗,上前道:“李师爷带着官差搜检福祥班,只怕我们那处也要去呢。”
  不料李师爷见了飞娘却是满面堆笑:“外堂戏唱完了,便让蔻官儿收拾好了里面去,给贵客唱两曲。”飞娘自然满口应承。韩自在一旁早已百爪挠心,等李师爷走了,忙拉住飞娘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要送蔻儿入虎口?”“你懂什么?”飞娘白了他一眼,“他们做戏的做戏,跑龙套的跑龙套,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冷眼看他一出?”
  韩自在一愣,飞娘便将刚才所闻悄悄地对他讲了。韩自在笑道:“什么兵器,当官的、当差的、做贼的、唱戏的,人人都想要?真个天翻地覆。”
  飞娘笑道:“无论是什么,只要不是你的蔻儿,不就行了?”
  晚间飞娘将蔻儿送入刘府内,进门便见书房外厅上刘恒宇正襟危坐,桌上杯盘罗列,铁还三则有点儿不情愿地假惺惺受用,也向着飞娘点了点头。于是蔻儿把曲子唱将起来,他们吃酒作乐。飞娘细听他们言语,竟是没有一句正经的公事,谈到朝中的大臣,更是将所有府部院寺的人一一问候到。
  夜交子时,宾主仍乐此不疲,飞娘伺候在旁,渐渐觉得不耐烦。这时忽听细铃微作,刘恒宇将酒杯放下,走到书房角落,看了看摇动的金铃下所悬的纸条,回首对铁还三道:“那贼人进了后库房了。”
  “我道捉拿贼寇是卑职的本分,不成想大人布置得当,也颇有手段。”铁还三淡淡笑道,仍然端坐不动,“刘大人府上藏龙卧虎,李师爷身段轻捷,是身负二十年功力的高手,适才他已匆匆出去,有这样的人在,刘大人可以高枕无忧了。”
  刘恒宇恳切道:“大捕头办案驾轻就熟,要想一次为百姓除去大患,定要烦大捕头辛苦。”铁还三一笑,负手而出,向刘府后院飘身而去。纵身屋檐之上,向下观望,只见黑压压院落中,半点微光也无,竟似全无防备。铁还三微微蹙眉,不知刘府耍的什么花样,因此不敢擅闯库房。他掉转方向,见内宅中一片园林茂盛,孤单一座小小的佛龛悬在假山上,正是刘母的院子。
  今夜刘府拿贼,府中各处杀机暗藏,夜色中乌云沉默地翻滚着。而此处却是摄人心魄的寂静,浓密的黑暗仿佛在偷偷地冷笑,纵使菩萨端坐,仍不住透出诡异来。忽而林中的阴影浓了又淡,似乎野猫飙行而过,似乎在死水中惊起微微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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