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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血-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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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是头披着人皮的魔鬼,你受他的操纵,这就是真相。”

杰萨贝尔目光如炬,她狂怒地挥手一扫,把写字桌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在地。

“够了!”她怒喝道。

她跳起来,冲出门去。

杰瑞米攥紧了拳头。

他把手枪套挂在外衣里面,捡起日记塞进衣袋里,跟着这个怒气冲冲的美人鱼出了门。

他跟在她后面一直跑到阿巴斯大街,她跳上刚进站的电车,车门就要关上。

杰瑞米加快步伐,血液因为酒精而黏滞,脑袋里氧气不足,比平时重了三倍,他的双腿也没他希望的灵活。他又努力了一下,气也短了,他跳上开动起来的电车后踏板。

城市的灯光在夜色中闪闪烁烁,在电车车窗外滑过,淹没在迎面而来的汽车和行人中。

杰瑞米打开车门,踏进车厢。他拨开乘客,抓住杰萨贝尔的手腕。

“你会恨我,”他说,“我知道,我是一头替罪羊,但是,有一天,有一天,你会明白。你会接受真相。我要你知道,我会在你身边,我会等着你。”

她的手臂猛地挣脱了侦探的手。

“你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杰瑞米,天大的错误。妒嫉让你丧失了理智。你还想靠指控弗朗西斯平步青云。”

她说着就要转身避开他,杰瑞米抓住车厢中央的扶手杆子,绕着一转,又出现在杰萨贝尔的面前。

“你的丈夫难脱罪名。他耳目众多,找到了那个被叫做‘蛊,的人,并且利用他干出下流无耻的勾当。他了解阿拉伯的神话,才能加以利用,这是他放的烟雾弹,把我们引上弯路。受害者都是些他认识的孩子,因为他们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都是基金会的孩子,总之,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他只要在某个晚上悄悄查阅孩子们的档案。案发的晚上,你说他和你睡在一起,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总是睡得很沉……阿齐姆被杀的那个晚上,他听到我在电话里向阿齐姆重复我要去的地方。他开上那辆大功率汽车,完全可以在我之前到达。”

“那天晚上,弗朗西斯没有出门!”杰萨贝尔叫出声道,“就在你匆匆离去之后,我们就重新上床睡觉了,你说的话站不住脚……”

“真的吗?你花了多少时问才睡着的?嗯?多少时间?两分钟?五分钟?这不重要,他一定会耐心等候,他的那辆飞快的本特利可以追回失去的时间,使他能够在我之前找到阿齐姆。”

在场其他乘客惊讶地看着他们两个,在他们的目光下,杰萨贝尔推开侦探。

“弗朗西斯不是罪犯!”

杰瑞米从衣袋里抖出那张从阿齐姆的衣服里找到的旧羊皮纸。

“你丈夫热衷于开罗城的历史,他还是一家银行的老板,这家《〃文〃》银行资助《〃人〃》了许多考《〃书〃》古研究项《〃屋〃》目,或许他得知了古代地道的存在,把他的‘蛊’隐匿在那儿。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拿到对付他的所有证据。”

杰萨贝尔再也不听他的,她向车厢头走去。

电车放慢速度。越来越拥挤的人群占据了人行道和马路中央,车这样已经开了一百多米,终于不得不停下。车门打开。

杰萨贝尔飞快地跳下车,杰瑞米紧跟不放。

车厢外,夜幕降临,示威者和看热闹的人——都是些寻求刺激的年轻人——混在一起,除了反英口号,还有主张建立强大的埃及,由人民当家作主的口号。人们严厉地抨击埃及当局向英国统治者大献殷勤。

大家走得很快,一边走一边喊。

杰萨贝尔钻进两帮示威者中间,消失在人群里。

“杰萨贝尔!”杰瑞米喊道,“杰萨贝尔!”

他推开前面的人,在这片到处是喊声和敌意的人海里艰难地向前。

人们在振臂高呼,嘴里吐出的是充满威胁的谩骂。

杰瑞米和人群搏斗着,怕丢失了自己的目标。杰萨贝尔的黑发随着步伐的起伏在起伏。杰瑞米觉得她的头发似乎挣脱了地球的引力,仿佛是飘在水中。杰萨贝尔在众人的簇拥下滑行。

忽然,一张愤怒的脸完全占据了他的视野。

一个阿拉伯老头对着他用预言家穆罕默德的语言痛骂。

杰瑞米毫不客气地推开他,试图找回那充满魔力的一幕。却是徒然。

眼前是几十颗脑袋,还有更多的缠头巾、土耳其帽,但是再也没有杰萨贝尔飘飘欲仙的身姿。

杰瑞米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汗水顺着脊梁骨向下滴。抗议声、怒骂声、喊叫声在他的耳边嗡嗡直响,就像是令人晕眩的巨大旋转木马,混乱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玻璃窗户被砖块砸破,哗地碎了一地。愤怒的口号像波浪一样朝着示威人群的尾部传去。

街道在旋转,一道奇异的青金石光晕在一栋栋楼房外墙上波动。

墙上的石头成了一层蓝色电光般的闪亮外皮,波动着,就像是点燃的水面,布满了红色的脉络,窗玻璃上反射出一座火山,喷射出沸腾着的蓝宝石般的泥浆。

转过弯时,杰瑞米才发现了给整条路罩上这种奇特光环的原因,他顿时目瞪口呆。

所有煤气灯被割掉了头,煤气喷出几米高,燃烧着,像嗡嗡作响的火柱一样直冲天空,带磁性的蓝色在火柱顶端又化为橙色,发出嘘嘘的哨音。

他这时看见了杰萨贝尔,在离他二十米远的地方,她正推挡着两个横在她面前辱骂她的男人,其中的一个绕到她身后,一把抓住她的头发。

杰瑞米发疯似的拨开看热闹的人群。

受到围攻的杰萨贝尔喊叫起来。

一个因暴动而情绪激奋的少年把杰瑞米当作了英国统治者,跳出来挡住他的去路。

英国侦探从对方肩膀后面看到杰萨贝尔被拖到一边,被人连抽了两个耳光。

他握紧拳头跳起来,迅如闪电地向少年的肚子上猛击一拳,少年痛得弯成两截,然后扑通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杰瑞米从他身上一跨而过,不再浪费一秒钟。

那边的第一个人没看见他冲上来,肩胛骨之间已经吃了一记力量巨大的直拳,他脸朝下摔倒在地,在人行道上折断了鼻梁,撞碎了几颗牙。他的同伙撇下杰萨贝尔,冲过来想卡住英国侦探的脖子。杰瑞米向旁边一闪,提起膝盖向他的腿间进攻。

出击成功,但是他自己同时也失去平衡,杰瑞米看见街道在旋转,只来得及双手向前一撑,缓和跌落时的冲力。他眨了眨眼睛,酒精不再影响他的敏捷。他从眼角瞥见自己腿下的对手正试图站起身。

杰瑞米抬起腿,用脚跟奋力蹬在这个好挑衅的家伙的下巴上。只听喀喳一声,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杰瑞米抓住楼前的栅栏门艰难地站起来。杰萨贝尔一步步后退,惊恐万分。

英国侦探在原地转过身,发现一帮愤怒的人群向他逼来,站在头里的就是那个少年,一手还捂着肚子。

仇恨写在他们的脸上。

他们一共有六七个,不一会儿就成了十个,向他走来。

他们要把他撕成碎片。先是他,然后是杰萨贝尔。

杰瑞米松开枪套扣子,把手枪举过头顶。

“站住!”他大喊一声。

那群人停下脚步,这时,另外有几百个人正加快步伐,从他们身边走过,去赶头里的集会队伍,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在这对西方人和一小撮自己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冲突是在所难免的。

看到他们人多势众,少年胆子大起来,他向杰瑞米冲过来。

杰瑞米放低高举着的手臂。

煤气灯在人们的头顶上不断喷射出闪亮的火光。

人群高唱民族主义者的老歌。

走过他们身边的人有好几百个,几乎都是在跑着。

口径45的手枪枪声在一片混乱中不那么响亮,当杰瑞米扣动扳机时,枪口顶着少年的胸膛,枪声因此更为沉闷。

男孩的眼神忽然变了。复仇的狂热蜕变为疑惑不解,杰瑞米从中看不到痛苦,只有惘然,还有害怕。

少年在恐惧中死去。他在摔倒时似乎还在寻找一丝安慰的目光,却只看得见等待他的深渊,在渐渐把他吞没。

他闭上眼睛,似是拒绝淹没在虚无中,然后又最后抽搐了一下,他的手绵软地摔到地上,一点点冷却。

陪伴男孩的其他人看着他死去,然后,眼睛全盯住了杰瑞米。

英国侦探明白,他们要上了。他手里的武器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们会一拥而上,把他打倒,向他讨回这笔债。

前方人群传来喧嚣声,越来越响。隆隆之声又转为惊恐之声。

枪声在楼房外墙上回荡,干脆的金属声,杰瑞米猜测,是步枪开火的声音。

军队开火了。

示威者惊慌失措地朝着相反方向逃跑。

杰瑞米得顾着近在眼前的危险。好几个家伙正气势汹汹地向他逼近。

他看杰萨贝尔确实在自己身后,就把食指又搭在扳机上。前头的恐慌一直传到他们这边。

他们身边的人影大半都在朝着相反方向奔跑。

步枪声仍然噼噼啪啪地响着。

杰瑞米瞧见有两条影子躲闪过逃命的人,绕到他的后面,准备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第三个从正面向他冲来,只差一点就撞上迎面而来的逃窜者。

杰瑞米无法开枪,到处都是人在动,如果射出一颗子弹的话,首先要射穿好几个身体才能打中袭击他的人。

突然,人流变得那么稠密,那么暴躁,所有人都被人海带着走。

让人无法抵抗,否则就会跌倒在地,遭到践踏。杰瑞米任凭人浪推着他,把他带走。

对他行凶的那几个人也和他一样被人海扫去,分散开来,尽力摆动双腿,不被淹没。

到达一个广场时,人海刷地分流,涌进通向各个方向的巷子里。

杰瑞米扑向一扇门洞里,等候大部分人走完。他从一张张面孔上寻找杰萨贝尔。

他找到了她,就在另一边,惊恐万状,但安然无恙。他又把她丢了,她快步离开人多拥挤的主干道,走上一条旁边的小路,躲避叛乱的人。

杰瑞米向后仰头靠着墙壁,吐着气。

更遭的事还在后头呢。

今晚将是开罗城最漫长、最阴森的一个晚上。

45

孩子的笑声惊醒了玛丽咏。

她的嘴里黏糊糊的,头痛得像针在刺。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布景在盘旋。

在火车厢里……我和杰瑞米,在火车……

不。她在开罗,在叛乱中遭到袭击。

她记得一条像死神一样的影子在追她。不!是她在他后面追。

日记。

圣米歇尔山。

玛丽咏记起来了,她在自己家中,她的小屋。

在一分钟之间,她再也不清楚自己是谁。就像是希区科克的《冷汗》中的金·诺瓦克,她似乎生活在过去,她成了杰萨贝尔。

她是玛丽咏。

她拿到了黑皮书,杰瑞米·麦特森的日记。她登上骑士大厅,与其说是因为担心,不如说是因为愤怒。有人戏弄了她,难道她没有听清楚锁发出的响声?其实响声是不是从暗门那儿发出的?或者小偷给她来了个声东击西,把她的注意力引到主入口,然后自己又绕回来,从她背后进来,拿走她的书?

她找不到回答。说到底,这也没什么关系。

接着,玛丽咏就下了山。

去见贝阿特利斯,她得找人聊聊。

店门关着。星期一休息。楼上的住处也没人。

玛丽咏瞅见路德威格从旁边一条巷子里出来,她不吭声地找了个暗处避开他,然后躲回自己的小屋。现在不是听他甜言蜜语的时候。

她在客厅里站了有五分钟,然后哭起来。她没了方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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