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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欲碎-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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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帘出来,戚寻乐正靠在挡板上,眼睛盯着她衣衫破烂露肤之处,一脸邪彩。梅牵衣冷眼扫过去,他悻悻然地收回目光,甚是遗憾地从背后抛出一个东西。梅牵衣抬手接住,竟是一件粉色的春衫,她愣了愣,随即笑了,道:“多谢。”

戚寻乐眼一亮,凑上前笑眯眯地道:“不若以身相许来报答?”

梅牵衣冷眼下来,随即想到这是戚寻乐的一贯作风,旋即又笑了起来,道:“哪天你能做一件事,让我觉得说一声谢谢已经不足为谢时,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吧。”语毕,衣衫搭在肩头,脚步轻快地离开。

戚寻乐愣愣看着她的背影半晌,一回头,看到展凉颜站在门口处,不禁问道:“楼主,真放她走了?你相信她的话?”

展凉颜以看白痴的眼神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们问不出来,总有人能问得出的。”

戚寻乐摸了摸后颈,点头称是,点了两下,骤然看到桌上残剩的棋局,瞪眼半晌,猛地抬头。“楼主,棋逢对手啦?”不容易啊,每次跟楼主下棋,下得让人想死的心都有,不让你赢,不让你输,就那么困着你,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能以这种法子突破楼主这该死的棋局。

展凉颜微垂眼眸,抱着小公子,半晌不再言语。末了,方道一声:“你是想光着身子迎敌么?”

16当日一见钟情

“展凉颜,过去我不曾恨过你。但如今,我恨死你!我与他的记忆,你凭什么来搅和!”

展凉颜抬手,抽出她发髻里一支花钗。鲜明的唇线拉长,唇角微勾,竟然又笑了。

“梅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之间……好像谈不上有‘过去’之说。”

——《江湖情话·灵婴楼秘情篇》

梅牵衣出来船板上,一只画眉鸟正好停在船舷之上,绕着她转了两圈后,拍着翅膀飞走了。以前不懂,为什么她偷偷跑出家里,不管到哪娘都很快就寻到。后来她偷跑出来找展凉颜,娘又很快追来时,她才明白,原来她的衣衫,还有老跟她玩儿的画眉,全是奸细。

望着那画眉消失在天际,不多时一艘敞篷船飞速而来,船头两人正是梅青玄夫妇。梅牵衣挥手喊着:“爹——娘——”不等两船接近,她足下轻点,踏过水面,抢先跃上敞篷船去。梅青玄抱了她满怀,马上又被梅夫人搂了过去,“宝贝心肝儿”地叫起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成。

“梅姑娘,灵婴楼的人呢?”不等她劝好爹娘,一个声音陡然□来。梅牵衣抬头,认得是武林山庄的大公子谭中杨,正要答话,一旁虎视的谭中柳瞅到她终于从爹娘怀里得了个闲,跳过来伸臂抢过了她,直往怀里按。

谭中杨惊诧弟弟不知何时与梅家的女儿这么亲近了,咳嗽一声想提醒他注意一下场合,奈何谭中柳情之所至,兼之生性随荡,哪里管他这些。他双臂收紧,按着她的头贴在心口,俯脸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呢喃叫一声:“牵衣……”

梅牵衣原是要推开他,但推了两下没推动,待听他这一声轻唤,顿时胸中一痛,眼鼻涩涩的,便再也推不下去,干脆憋着气任他抱个尽兴。谭中杨见状,再不高兴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忍耐地往后站了站。

旁边的梅疏凝金雨朵等人见状更不好意思再上前了,对视一眼,虽略觉尴尬,但也都是由衷地高兴。倒是梅青玄见谭中柳抱了这么久还不放,忍不住了,一把拉开他。

“还抱?没看到我的牵牵宝贝都透不过气来了么?”

梅牵衣得了息,大口呼着气,谭中柳连忙替她拍背顺气,又被梅青玄一手扯开。梅青玄拉着梅牵衣送回到梅夫人身边,梅夫人几番仔细检查,看她有没有伤,经她再三保证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又有一艘船靠近来,是谈笑二生并几个门派前辈,还有江湖群雄在岸上守着。梅牵衣见那阵仗,知道若真与灵婴楼打起来,双方都不一定能占到便宜,于是告诉他们,灵婴楼已经离开了,他们知道她的衣服能引来画眉之后,便将她丢下逃跑了。

戚寻乐在画舫里听到梅牵衣竟用“逃跑”一词,气得哇哇叫。展凉颜垂眸不语,不知思考着什么问题。

群雄显然不信,要上那艘画舫去搜,最后也只搜出一对普通游江的夫妻。梅牵衣暗自松了口气,接着回答谭中杨的问题:“小公子确实被他们掳走了,但大公子请放心,小公子暂时无事。”

一轮一轮一波一波的问题,问得她头昏脑胀,梅青玄夫妇以女儿刚脱离险境身体不适为由,护着她回客栈休息,暂时摆脱江湖群雄的疑问。

一回客栈,梅夫人就关上门拉着她在床边坐下。“牵牵,有什么委屈跟娘说,不要害怕。”梅牵衣被灵婴楼楼主劫走,与“无孔不入”戚寻乐共处,回来时换了衣衫,谁会相信他们会毫发无损地放她回来?

“没有,娘,我不害怕!”梅牵衣语气笃定,想安慰梅夫人,却见梅夫人眼里早就垂下了泪来,一把抱住她,还边哭道:“娘对不住牵牵啊,是娘不好,总是护不好你。”

梅牵衣怔了一怔,心里却微皱了眉。总是?娘何曾有过“总是”护不住她?她一直被护得滴水不漏的。这次被展凉颜劫走,是意外,是她不自量力,任性惹出乱子。爹娘仍是没有一句责骂她的话,反而一再安慰自责。何来总是?

但听梅夫人哭得伤心,也忍不住跟着落下泪来,半晌方抬手拍拍梅夫人的背,轻轻道:“娘,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吗?娘一直护得很好。”

好半晌,梅夫人才方挽了泪,又抱她在怀里,当孩子一般哄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娘在这儿,牵牵好好睡一觉,睡醒就把不好的事都忘了,都忘了。”

“梅牵衣,我叫梅牵衣,住在梅庄。”娇嫩的嗓音软绵绵,让人联想到裹着糖粉的面糕,干净纯洁。两颊融融暖,双目晶晶亮。粉绿色的春衫有几处破烂,领口腰带处精致的绣纹仍可见衣饰的华丽,袖口缝着几只银色小晃铃,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轻轻响动。

带着银月面具的红袍男子坐在椅子上,淡扫了她一眼,“为何跟着我?”

“我……我,我喜欢你呀。”那小脸红红的,映着霞光,晶晶的双眸其亮无比,想抬头,又因那一点点羞涩忍不住垂眸,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抬头,小声道:“我爹说,喜欢一个人,就要护着他。我喜欢你→文·冇·人·冇·书·冇·屋←,所以要护着你。”

透过银月面具的眼眸闪了闪,随即发出一声轻哼,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道:“为什么喜欢我?”

“我……我在武林山上看见你,对你一见钟情。”小脸说得很兴奋,双目水亮,对“一见钟情”这个词尤其中意。

银月面具看着她,半晌无言,沉默好久方道:“你爹是梅青玄?”

小脑袋使劲点着。

“江陵梅庄?”

继续小鸡啄米。

“那你要如何护着我?”

小脸仰起,略有疑惑,完全没听懂他的问题。

“你不是说,喜欢我,所以要护着我?”

“是,是。”小脸兴奋地笑了,两颊红潮更甚,双眸更加晶亮,使劲地做着保证:“我会护着你,我会武功,会护着你!”

银月面具看着她那娇嫩的粉颊,上上下下来回打量着,半晌,突然问道:“你今年几岁?”

“十八,我十八了。”她笑眯眯地回答。

那个时候,她很孩子气。在爹娘的保护下,娇纵天真,不识世间人心,对心里的蠢蠢欲动不懂得如何对待,只知道顺着渴望,跟着他,看着他。他没问她武功如何,够不够护着他;也没有问她,他与她父母对决时,她要帮哪边。他冷眼看着她与爹娘决裂,冷眼看着她挥着银鞭挡在他前面,和江湖群雄对峙,然后被打得飞落在地,吐血不止。决裂的爹娘仍关心她,要带她走,他却连眼角都没扫一下。她不走,非跟着他跑。伤了,她还很高兴,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以前爹娘为了护她反伤了自个儿时,还那么开心。再后来,他教她武功,她练得很好,越来越能护着他,能杀的人也越来越多。

灵婴楼要抢的婴儿不少,她跟着他满江湖跑,抢了一个又一个,抢得天下大乱,抢出腥风血雨。她从不问是非对错,只要跟着、护着那一朵红云,什么都不在乎。直到有一天,那朵红云突然变成了一朵白云。然后,飘走了。

那天,天雾蒙蒙地,飘着细雨,在湖面落下千万道的涟漪。她闯入他的舱室,却看到一个穿着白衫的男子坐在窗前,如出岫之云。他披散着满头青丝如缎,意态悠然地望着窗外的细雨。红白的棋盘摆在矮桌上,满满的一片白。她愣在门口不敢进去。好半晌,他回过头来,眉目细腻,面容精致,琢磨如玉。她呼吸陡滞,连眼都舍不得眨一下。忽然,他唇线分明的唇角似有若无地勾了一下。只那一下,玉华尽现,清润如月。

那天的雨飘了整整一天。她跪坐在旁边胖胖的蒲团上看着他,脑袋晕乎乎的,只想着他唇角含笑的模样,全然不知何时,清晨变了黄昏。他并不着意掩面,只是喜欢那个银月面具,如今却摘下了面具素面向人;他厌恶黑色,连头发都用白玉冠束得工工整整,如今却散下黑缎一般的青丝。他穿衣喜好红袍,大红如血,从不曾穿如此干净纯洁的白色。可如今啊,他摘了面具,散了发丝,还穿上了这云朵一般纯洁柔软的春衫,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的细雨,任雨丝湿了那一身白。到天色晦暗,细雨初歇,那漫天的乌云忽然被阳光挤出了几道缝隙,将那撒了金粉的霞光打落,一泻而下。

他回过头来,朝她笑道:“牵衣,我要走了。”

他极少、极少的笑容啊!脑袋更加晕乎乎地没法听懂,无意识地问:“去哪里?”去哪都没关系,反正她都会跟着。

他站起身,拂起一室的白云朵朵,望着窗外霞光在湖面照出点点金穗,道:“离开灵婴楼。”

然后,他说:“牵衣,你回家去吧。”

他说走就走,毫不留恋,留下她因跪坐一天双腿麻木而跌在地上。

窗外鸟鸣,鼻尖有香。睁开眼睛,不见那日白衫青丝,不闻当时细雨绵绵,胸中的痛留在梦里,紧蹙的眉在看到梅夫人温柔的笑意时,慢慢舒展开来。

她回家了,如他所说,回家了,在双手沾满鲜血之前。

能睁眼真好啊!

“娘,你怎么在这里?”不会是一晚上没睡,就看了她一晚上吧?她知道她娘亲做得出来的。梅牵衣从床上坐起,梅夫人随即递上外衣给她披上。“睡得好吗?”

她点头,扑进梅夫人怀里撒撒娇:“有娘在,睡得很好。”

梅夫人轻拍着她的背,道:“那就好。”随即唤冬枝来帮她梳洗一番。穿戴妥当,又遣冬枝去端早点。早饭完毕,梅夫人依然留在房里,闲话家常地跟她闲聊。

梅牵衣起了疑心,不顾梅夫人的拦阻,拉开房门,跑过走廊,刚转弯就看到梅疏凝和金雨朵站在楼梯口,背朝着里,望着楼梯下面。

“令嫒若没有问题,为何不敢出来一见?”

楼下传来江湖人粗犷浑厚的声音,梅牵衣脚步一滞,瞬间明白了。从前做事她一向随心所欲,但昨日经展凉颜提醒,方知当日在武林山上,她的行为有多惹人怀疑。回客栈后,她向梅青玄夫妇解释了武林山庄发生的事,把会灵婴楼的武功和黑衣之说一概归于那“死前见过一面”的“不知道是何人”的女子身上去了。但他们却更加忧心地告诉她:“牵牵,灵婴楼已经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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