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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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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炳国知道我和林慕的全过程,知道色彩恐惧症和那张古怪的图腾画。他知道该如何顺着这些蛛丝马迹找到真相。而我想要了解这一切,唯一的做法就是入伙,就像他用其他办法笼络同伙那样。

每个人都有弱点,刘定伟的煎熬、王小山的姐弟情深,胡吗个十几年的冤屈,诸如此类,都是周炳国手上谈判的砝码。他用这些弱点,换取了那些人的服从甚至献身,以此来实现他的理想。以我做警察多年的经验,知道当一个人失去了某些东西,所遭受的打击完全是有可能被周炳国加以利用的。

我自己不就是个例子?我不想说一些高屋建瓴的屁话。可问题是但凡稍有点儿是非观念的人,都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知道和司法系统对抗的后果,知道即使再催人泪下,抑或振奋人心的动机,一旦涉及犯罪,最终都会遭到应得的惩罚。

这不是伟不伟大的问题,而是基本的对错问题。更何况周炳国在实现自己的理想的同时,肆意牺牲无辜者的性命,和那些草菅人命的魔鬼有什么区别呢?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林慕离开了,可她时时刻刻都在我的身边,我需要为她的死找个来历。如果我坚持着拒绝周炳国的邀请,会有什么后果我不知道,是否林慕从此之后就杳无音信了,我也不知道。

我不能冒这个险。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周炳国绕到我面前,手上拿着一卷泛黄的案宗,莫非又是一起未决的悬案?

他对我说:“有关林慕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我依旧假装镇定,可内心却无法抑制地沸腾起来。

在周炳国身份的掩护下,我和王小山躲在他的车里,顺利出了J市。就关卡处武警布守的程度来看,我多半已经进入通缉阶段了。比常规时严格得多的关卡检查证明了这一点。显然我们带着王小山走的决策是正确的。

福利院的袁建国见过我,知道我去找过他,顺藤摸瓜警方很快就能摸着王小山的真实身份。

出关卡还算顺利,有惊无险,即使我和周炳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看得出来,第一线的武警并没有获悉这其中的内在联系,所以我们躲在后备厢里,成功潜出了J市。

车子没有回我们来的城市,而是一路北向。周炳国没有解释,我也没问,反正问了估计他也不会告诉我。

两小时之后,我们出了省,这让我们暂时松了一口气。按照流程,这个时间差还是来得及的。从省通缉,到跨省多少还需要点儿时间,我们暂且算是脱离危险了。

中午的时候,我们在一个小县城的休息站停了下来。小县城真的很小,高速休息站之外紧靠的街道,目力可及的范围,就是它的规模。周炳国去买了几盒方便面和一些面包,我们在车里吃完之后,我独自下车去了趟卫生间。卫生间那头也有一门,门外就有一个手机店。我一边抽烟,一边琢磨办法。

突然我想到了些什么,摸摸口袋里剩余的钱,看着周炳国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然后买了一部最便宜的手机,外加一张卡,打了个电话后,我又不动声色地回到车里。

车继续北上,车窗外越来越荒凉。天空中弥漫着重工业城市污染后的颜色和气味,我们经过一个又一个出口,中途再也没有停过。

在一个个熟悉的城市名字之后,我感到越来越陌生。目的地又是个我闻所未闻的小县城。周炳国的车出了高速,沿着一条笔直的马路一路向西,转过几个弯,在经过一排排低矮的平房后,总算进到了一个有两栋五层楼高的楼房小区。

每栋楼三个单元,一梯两户。周炳国把车停在了其中一栋楼的前面,周炳国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动静之后,我们下了车。

我吃不准他带我们来这儿的缘故,我也不知道这和林慕有什么关系。他抽完烟,指了指车里的案宗,给我们讲了一个旧案子:

“犯罪嫌疑人杨东是个街头艺人,在街头表演一个令人窒息的恐怖魔术,他有一个自制的铡刀道具。将人头放在铡刀之下的表演者,在铡刀落下之后能够安然无恙。杨东最后一次表演是在菜市口,他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一个女孩,来表演这个节目。然而意外的是,铡刀落下之后,道具出了问题,女孩头颅应声落地,围观人群顿时骚乱起来。杨东自己也大为吃惊,惊魂未定的他将女孩尸体和头颅装进蛇皮袋一路逃窜。闻讯而来的警察将杨东追赶到这栋居民楼中间的那个单元。杨东负隅顽抗,拒不投降,并且口口声声央求警察放自己一马,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就有办法让女孩复活。

“警察自然不会相信杨东的一派胡言,强攻之下,杨东被击毙在居民楼里,也因此留下了一个长达三十年的秘密。杨东死后,警察对居民楼以及附近进行了详尽细致的搜查,却没有发现女孩的尸体。从杨东进入居民楼到击毙前后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警察通过勘察,没有发现楼里的墙壁有缝隙,或者有水泥新砌的痕迹,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藏匿尸体的手段,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尸体销声匿迹。那具尸体至今仍然留在这栋居民楼的某处……”

周炳国讲了这个离奇案子,听完之后我一头雾水,半点儿摸不着头脑,这和林慕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正当周炳国要继续讲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停止了述说:“进车里去。”

“什么?”

周炳国用眼角瞥了瞥小区门口,那里出现了两个陌生男人。他更加警觉起来,我和王小山上了车,他则靠在车旁静观其变。

那两个陌生男人径直走了过来,事实上,这个小区本来就空间狭小,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两个男人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靠了过来,操着本地口音问我们这里是不是某某小区。

原来是个问路的。周炳国在车外告诉他们,他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也是来找朋友的。两个陌生男人悻悻地走了。

他们绕过楼往后面去了,刚出了视线,周炳国就打开车门,脸色很难看。

“那两个是警察,”他说,“他们穿的皮鞋是公安局统一配发的。”

我有点儿欣喜,也有点儿担忧。欣喜的是警察来得如此之快,担忧的也是因此。这里距离J市数百公里,之所以警察如同天降,和我在小县城手机店打的那通电话不无关系。

我无法完全信任J市的公安局,但我可以信任自己局里的同事。我给局长打了个电话,把大致情况描述了一番。信不信由他,起码在我说了之后,他不至于不行动,这也为我自己脱离险境打下一个伏笔。

他们从我来的城市赶到此地,肯定还得有好一会儿,想必是知会了当地的警方,才循着我不停提供的信息,寻觅过来。然而担忧的是,我怕周炳国一旦知道事情败露,反而会狗急跳墙,他一定恨死我了,死咬着林慕的秘密不放,我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周炳国还没有察觉是我在从中使计,想了一会儿,让我们待在车里别动。他自己先出去探探风声。

王小山显得有点儿焦虑,毁了容的脸,藏在竖起的卡其色外套的衣领里,显得可怜。我在想,他的牺牲也着实大了些,现在自己的事儿处理完了,还忠心耿耿地追随着周炳国,下半辈子估计注定风餐露宿,没有安生日子了。

我很想问他,当初为啥不想个别的法子,偏偏要选择这个代价最大的方式来复仇?世上没有后悔药,大错已经铸成,等待他的也只有法律的审判。

过了一会儿,周炳国回到了车里,对我们说,情况也不是很清晰,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他看看我,又看看王小山,然后作了个决定,鉴于王小山骇人的外表,与其出去之后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如先安静地待在车里,我和周炳国出去把落脚的地方找到,回来再来接应他。

我和周炳国下了车,没有从门口走,而是翻了不高的围栏,出了小区。我回头看了一眼车里的王小山,他隔着车窗无助地看着我们,然后把自己那张脸缩进窗户下面。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很不好受,恻隐之心顿生。周炳国走在前,我跟在后,我上前想要问问他往哪个方向走。他压着嗓子说,别靠太近,先头的那两个肯定是警察,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是不是瞄上我们了,或者还没有确认我们的身份,所以迟迟没有采取行动。

我猜不出警察想干什么,也许周炳国分析得没错,我边走边假装不经意地四处张望,周围没有人跟踪,也没有人在刻意注意我们,我们似乎很顺利地出了包围圈。

这反而让我担忧起来,我担忧警察跟丢了我们,再联络起来会节外生枝。好在还有王小山留在那里,起码还留了一条线索。

“我们去哪儿啊?”转出两个路口,到了主干道,人流多了起来,看来我们已经摆脱了警察尚未完全建成的监视区。

“去找个旅馆。”

“什么时候回来接王小山?”我得知道周炳国的计划,以便作出最好的预判。

周炳国没回答,兀自往前走着,我跟在后面,猛然觉得不对,快步走上前,把他拦了下来。

“你根本没打算回来接王小山!”我愤怒起来,“你把他留在那里,仅仅是为了吸引警察!”王小山那副可怜无辜的表情又浮现在我面前。

周炳国站住了,他看看我,然后还是冒出那句话:“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倒不是因为纠结于王小山被捕,而是他放弃忠心耿耿的王小山的行为让我感到心寒。

显然周炳国在实现理想的过程当中,已经完全迷失了自己,完全缺失了黑白分明,这种以暴制暴、丧失底线的行为,甚至不带半点儿内疚,他早就丢掉了人类最基本的道德。作为一个犯罪心理学家,自己却成为最麻木的犯罪者,这才是让我感到恐惧的地方。

周炳国面无表情地接着往前走,我跟在后面。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后,他在一个不起眼的旅店里登记了身份,我们走进了二楼房间。

小房间破落得如同我的心情。一开门迎面扑过来一股难闻的霉味。灰白的日光灯管上布满了黑点,正中央有一张小床,上面的床单被褥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床边放了两双粗糙的拖鞋,一台厚重的老式电视机放在对着床的柜子上。

右边是卫生间,门也没关,蹲式便槽和不锈钢水管外露的淋浴喷头,仿佛把人带回了80年代。

周炳国习惯性地四处看看,然后坐到床上,我也跟了过去,掏出烟也不说话,就坐在床边抽着。

烟雾弥漫起来,周炳国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肯定和他想的不一样。既然王小山已经被作为牺牲品,被留在了那个小区,那么我就要重新联系警方,让他们再回到我的视线之中。

我看看他,他的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一个很深奥的问题。

“我得洗个澡。”我打断他的思维,然后说道。周炳国没有回答,只是点头示意。

我换了拖鞋,进到卫生间先把热水放着。好在天气还凉,就算我穿着外套进卫生间,也不会引起周炳国的怀疑。我把一切尽量做到逼真,耐心地等着,破旧的水管放出热水,升腾起了热蒸气,才重新站到里面。

一进卫生间,我转身把门插上插销,然后迅速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末尾加了句“不用回”,确定短信发出去之后,这才靠在墙边。

我缓缓脱掉衣服,自打从精神病院逃出来之后,我还一直没洗过澡,浑身都馊了。站到热水底下,舒畅的流水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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