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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9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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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支持一条鞭法,就不会让葛守礼当这个户部尚书了于是众人再不留情,纷纷开炮攻击新法,将已经在北直隶推行一条鞭法,并准备令山东亦行之的张居正,推上了风口浪尖。虽然张居正极力上书辩解,无奈声势太小,完全淹没在讨伐的浪潮中。
    结果连好容易才控制住的户部,都与他渐行渐远了……官员们本来就对他严苛的考成之法十分不满,只是迫于无奈才勉力为之,现在有了葛大爷撑腰,自然理直气壮的消极怠工了。就连徐养正和刘体乾两个老东西,也见风使舵,不再跟着他傻干得罪人,反而劝他认清形势,别再和葛大爷闹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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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到‘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转换的就是这么快啊……”张居正醉眼朦胧,呼道:“拙言啊,拙言,老师曾经对我说过,别人给的都不算数,只有自己掌握的才算数。今日终于知道,这是至理啊”
    沈默默默听他大倒苦水,良久才叹口气道:“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还当就我一个难熬呢。”
    “你不好过,我也不好过,高阁老也不好过。”张居正笑道:“看来要想好过,就得学学李子实啊”‘子实’是李春芳的表字,在张居正的印象中,此人虽然是同科的状元,但也只代表他读书之多、学问之博。论起办事来,却稳重有余而魄力不足,绳墨有余而变通不足。平日除了老老实实做自己分内之事,决不肯沾惹一点是非。因此大家都认为他不会对任何人构成威胁,是同年中出了名的好好先生。
    见张居正不屑李春芳,沈默摇摇头道:“太岳兄,你莫小瞧了李石麓,他表面不哼不哈,不温不火,跟谁都和得来,好好先生似的。其实他最懂得官场三昧。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简简单单八个字,说起来谁都懂,但又有谁能按下争强之心,得那渔翁之利呢?但他就懂得……”自从王寅提出‘上善若水’后,沈默就发现,李春芳的为官之道,最接近这个最近接道的‘水德’。
    “是啊……”张居‘嗞溜’一声满饮了一杯,给沈默斟酒道:“可就是知道了,我们也做不到啊”说着眉毛一扬道:“要做事哪有不得罪人的?做多错多,不做不错,一辈子尸位素餐,固然谁也不得罪,可朝廷要这样的官员有何益处?难道给他高官厚禄,就是为了让他当好好先生吗?”
    “算了,不说这个……”沈默摇摇头,喝尽杯中酒,反手把酒盅扣在桌上……这在京城是酒足不再喝的意思,不过出了京城就不能乱用了,因为在其它地方,那是挑衅的意思。遂正色道:“这酒也喝了,话也说了,你找我到底干什么吧?不会只是想诉苦的吧?”
    “好吧,那就说正事儿。”张居正点点头,揉了揉眼角,目光恢复清明道:“是为了高肃卿的事儿。”
    “哦……”沈默看看他,心说你什么立场?
    “放心,我不是老师的说客,老师也不知道咱俩在这喝酒。”张居正说着苦笑摇头道:“估计你也不信,现在大家都把我当成老师的门下走狗了吧。”
    “怎么会呢……”沈默摇摇头,但心知确实如此,徐阶屡次超擢张居正,并使其以侍郎身份,超越许多高官入阁,这一方面显示了徐阶的强权若斯,令人无不心惊。另一方面,也给张居正打上了深深的徐氏烙印,自此以后,旁人一提张居正,就是‘徐阶的得意门生’,从而将两人的言行混为一谈。
    “既然今晚的主体是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我就实话实说,”张居正压低声音道:“这次胡应嘉事件,并非偶然。”
    “哦?”沈默面上流露出不解之色,其实他在奇怪,张居正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不过在张居正看来,还以为他不懂自己的意思呢,便解释道:“言官们的情绪,是被人煽动起来的,因为有人想让他们开炮,而高肃卿正是他们的靶心,所以哪怕他自始至终一言未发,也一样成了众矢之的。”
    “你猜的?”沈默轻声问道。
    “不是,是我传达的命令。”张居正坦然道:“第一炮之后,还有第二炮、第三炮,直到把他轰倒为止。”——
    分割——
    仔细看看,其实我把很多主角不参与的事情,全都以叙述的形式写出来,放心吧,定多还有一章,小默默就要取代小拱拱了。
第七九三章 唯一的大佬(中)
    第七九三章唯一的大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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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张居正散了酒席,沈默回到家时,已是月上中天,寒星寂寥。
    他不想把一身的酒气带给妻女,便让丫鬟跟后院说一声,自己今晚在后书房歇了。
    路过月门洞时,他问一句:“十岳公歇了吗?”
    “仍在前书房呢。”沈全小声道。
    沈默心中一暖,便改变了路线,往前书房去了。
    轻轻推开门,就见王寅穿一件玄色的鹤氅,正歪靠在椅背上看书。他一边的地上垫了几块砖,砖上坐着一只泥炉,炭火正旺,煮着一铫子开水。红彤彤的火光映衬下,那张清矍的面孔多了几分亲切,少了几分出尘。
    “先生还没睡?”这年代晚上在家没什么娱乐,不出门的话,都会早早睡下。
    “年纪大了,睡不着哇。”王寅搁下书,一面冲茶一面微笑道:“长夜难熬,品茗论道,方不负千金*宵呐。”
    沈默知道,王寅定然是预料到,自己赴宴回来,肯定想找人唠唠,所以才在这儿等自己呢。心头一热,他让侍卫把椅子搬到炉边,然后便命其他人退下。待屋里只剩下他们俩人,沈默方苦笑道:“可惜都是些大煞风景的话题。”
    “呵呵,风花雪月,骚客所好;程朱陆王,学究之爱。”王寅摇头笑道:“老朽不是骚客,也不是学究,就好这阴阳之道。”
    “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沈默笑起来道:“那咱爷们就深夜围炉话纵横吧。”
    “善哉。”王寅笑着给沈默倒上茶,问道:“和张太岳都谈什么了?”
    沈默拢着茶杯,轻声将席上的交谈转述给王寅,末了不禁苦笑道:“他将徐阁老要把高拱整垮的情况坦诚相告,那意思肯定是想让我转告高拱,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我还真吃不准哩……”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王寅微微笑道:“有时候表象扑朔迷离、难以捉摸,我们不妨反其道而行之,透过对此人的了解,设身处地为他想一想,很可能就其意自见了。”
    “设身处地……”沈默沉吟道:“今日的局面,和张居正有何关系呢?”
    “关系大着呢”夜深万籁寂,王寅的谈性却比白日要浓很多:“事实证明,徐阁老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当初徐阶以他的威权,接连超擢张居正,已经到了不管不顾、只争朝夕的程度了。其背景不单单是因为老臣起复,徐阁老是希望张居正,能够帮助他对付高拱的。”
    “哦?”沈默轻声道。
    “其实这样说也不准确,因为以徐阁老的能量,不用张居正帮忙,也依然是毫无悬念的完胜。”王寅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道:“他之所以要让张居正充当马前卒,其目的是为了离间两人的关系……大人应该清楚,高、张之间,原先关系十分融洽,向以‘同志’相许,甚至在高拱和徐阶开始交恶时,张居正也曾尽力斡旋、着实帮着高拱说过几次好话。”
    沈默点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换成我是徐阁老,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地里长出别人的庄稼。”王寅淡淡道:“他不能容忍张居正和高拱眉来眼去,所以当初才会让张居正一起拟遗诏……这看起来是在给他增加资本,其实是让高拱和张居正离心,现在徐阁老要抓住机会,对高拱发动总攻了,又让张居正指挥言官来冲锋陷阵,就是为了让他俩彻底决裂。”
    “为何徐阁老非要偏执于此呢?”沈默心中是有答案的,但他需要王寅的回答来印证。
    “是为了永绝后患啊,别的阁老被斗倒了,东山再起的可能性很小。但高拱不一样啊,毕竟与当今情同父子。徐阁老肯定担忧,将来自己退了,皇帝要是再起复高拱,那就会瞬时胜负逆转。”王寅道:“所以继任的首辅,必须与高拱势成水火,这样才能坚决阻止高拱起复……”这种事只要首辅的态度坚决,即使皇帝也无可奈何。
    “果然是好大的一盘棋……”沈默嘴角挂起一丝苦笑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怪不得徐阁老坚决不会换人呢。”
    “是啊。”王寅点头道:“大人的事情待会儿再说,咱们先说张居正……除了方才说的之外,他还有个困扰,就是自己必须按照徐阶制定的路线行进,不能逾越半步,只能做一个合乎规矩的继承人。师相既要他交投名状、又要他循规蹈矩,这两件事都令人不快,张居正该如何抉择呢?”说着笑望着沈默道:“大人,还记得咱们曾经总结过的吗?”
    “当然不会忘了。”沈默端着茶盏,悠悠道:“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制定对策时,都要考虑三要点:一个是面子,一个是良心,一个是利益。凡上策必得其三,有面子、有良心、有利益;中策得其二;下策仅得其一。其每一步行动,都会不断地在权衡面子、良心和利益这三要点。而其方法就是,处理好形象与实惠的关系,以及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的关系。”
    “现在看来,张居正也是深谙其中三味的。”王寅有些感慨道:“如今徐阶虽然退隐幕后,很多人不明就里,但当高拱轰然倒塌后,所有人都会恍然大悟,因为除了首辅大人,谁也没这个能力拱倒高阁老。”顿一顿道:“虽然结果必然如此,但在一位重臣没有犯大错误的情况下,仅仅因为与首辅不和,便将其驱逐,这肯定会引起非议,估计皇帝那里也会有看法的。”
    “作为张居正,帮着徐阶驱逐高拱,其实得不着什么好处的,反而会引火烧身,有被皇帝和同僚不齿的危险。因为徐阶之前的一系列举措,固然将他牢牢地绑在身上,但也使其继承人的身份,变得板上钉钉了。这就好比皇储之于皇帝,皇储做得再好,皇帝也不可能主动逊位,反而做多错多……所以,这种既没有面子、又对不起良心、更没什么利益的事情,张居正是不会去做的。”王寅的分析鞭辟入里,让人不由觉着,张居正一定是这么想的:“唯一的障碍在于,徐阶对他恩重如山,违背徐阶的心意,未免辜负了师相的恩情。不过官场中的感情,实在太脆弱了,在很多人看来,与权力比起来,重如泰山的恩情,不一定比一张纸厚。所以也不是什么障碍。”
    “这么说张居正不打算作帮凶了?”沈默沉吟道:“但他不可能跟徐老师对着干。”
    “这就是张居正今晚找你的目地啊。”王寅叹道:“他向大人透露底细,知道以大人的为人,必然会如实告知高新郑;与此同时,他再做些表面文章,比如在徐阶和高拱面前,说些无关痛痒的劝解的话。给人一种他张居正很为难,很尽力地在调解两相矛盾的感觉,这样大家对他的印象非但不会恶化,反而还会变好,以为他是个心怀公道、勉力调和的好人呢;再从长远看,万一将来高拱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念着这私下报信的情分,也不会太为难他啊“
    “让先生一分解,顿有豁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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