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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家族档案-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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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做完了这些事情,心安理得地离开上海之前,对毛泽东说他准备到苏州去看林彪。毛泽东神情开朗地嘱咐爸爸:“去看看好,要他好好养,要养得像七千人大会的时候一样,能够做三个钟点的报告。”毛泽东情真意切地将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爸爸说至少到这个时候,他和毛泽东之间还是晴空万里。爸爸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爱戴和追随了一辈子的伟人毛泽东。

在苏州,林彪不动声色地接见了爸爸。听说爸爸的到来,叶群星夜从搞四清的地方赶回来,在近旁的一间屋子里偷听。爸爸像往常一样向林彪汇报了工作。临走时林彪问爸爸身体怎么样。爸爸说,还好,只是最近闹牙痛。林彪说,牙痛要吃莲子炖鸭子,一吃就好,豆豆几次牙痛,一吃这个就不痛了。

整个谈话过程,爸爸没有感到林彪有什么不满意和不高兴,反而觉得这次和林彪的谈话显得比往日轻松些。

妈妈不放心,稍后曾在电话上问爸爸:“今天谈得如何?”爸爸说:“谈得不错。”妈妈又问林彪的身体怎样。爸爸说:“比我们在大连时见到的样子好多了。”

这时候是11月27日,离召开整爸爸的上海会议,仅仅十天。

我刚才已经说过,就算爸爸做梦的时候想到了林彪陷害他,他也绝不信。毛泽东会动摇对他的信任,他更不信。这个变化在他离开毛泽东的第四天,即11月30日的五个小时之内由叶群出马完成。但是这样的事情却真的发生了。

11月30日,林彪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

主席:

有重要情况向你报告。好几个月重要的负责同志早就提议我向你报告。我因为怕有碍主席健康而未报告,现联系才知道杨尚昆的情况②,觉得必须向你报告。为了使主席有时间先看材料起见,现先派叶群送呈材料,并向主席作初步的口头汇报。如主席找我面谈,我可随时到来。

此致

敬礼!

这封信甚至对爸爸连名字都没有提起,但林彪让叶群带给毛泽东的随信附去的11份材料除一份是刘亚楼给爸爸的信之外,全部是揭发爸爸的材料。

在1965年以来的一段时间里,林彪在部队一些单位建立了联络员,即选择了一些人,使他们可以越过一切机构直接同林彪和叶群联系。林彪和叶群为整倒爸爸与他们个别交底谈心。有时叶群为了表示对某人的信任,在爸爸来到他们家里向林彪汇报工作的时候,让这个人藏在另一屋子内偷听。这些人中有些听完林彪叶群的交底后没有行动,但也有一些人对林彪表示效忠,因为这样的事情在党内屡见不鲜,事实早就证明,在党内斗争中使用这种手法是有效果和有利益的。

这些材料里有林彪授意当时在海军工作的李作鹏写的。有当时总参作战部副部长雷英夫在林彪、叶群向他交底之后,他主动写的。但他太迫切地想讨林彪和叶群的欢心,在材料里把自己说成是对爸爸观察了六年,早就独立发现爸爸有问题的人。这使得他在林彪叶群倒台以后颇有一点被动。如果篇幅允许,我在事情进行到那时,也许还会写一点他的故事。

关于叶群带着这封信,到毛泽东那里都说了些什么。由于林彪和叶群非常有先见之明地采取了口对口的告状方式,没有留下任何文字档案,现在,所有当事人都已经作古,我原以为,这会永远成为一个谜。但历史的机缘有时非常神妙。1996年9月,中央党校出版社出版了《张耀祠回忆毛泽东》。张作为当年中央警卫团主要负责毛泽东警卫的领导,是这一事件的准当事人。在这本书里竟然有整整一节叫做“叶群向毛泽东密告罗瑞卿”,活画出当年叶群向毛泽东密告爸爸时,一些人物的形象。不可不读:

1965年10月,毛主席住在杭州汪庄。这里环境清幽,是一个休闲和思考问题的好去处。也正由于杭州山青水秀,中央的很多会议都是在这里召开的。我们的第一部宪法就是毛主席在1953年带一批文人在杭州起草的。

1965年11月下旬,杨成武同志住在杭州空军疗养院。一天,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约我到他那里去一趟。

接到电话的当天下午我就去了。

到了他的会客厅,见了面,没有说几句话,叶群笑容满面地进来了(叶群是1965年11月下旬来杭州的)。

叶群开门见山地对我讲:“我这次来,是林彪叫我带来一封面交主席的信,请你带去交给主席吧!”

我接过信说:“好,我交给主席。”当即将信装进衣服口袋里。

这时,叶群神神秘秘地离开了会客厅,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她又折了回来,对我说:“我给林彪打了个电话,林彪说,信要我当面交给毛主席。”

我说:“好,你当面交。”我将信又还给了她。

当时,我琢磨不透,叶群怎么这样变化无常,这里面肯定有鬼。我心里老大不快。

这时杨成武对我说:“很久没有见到毛主席,很想看一看毛主席。”

我说:“我给你向毛主席报告一下。”

我没有别的事,便告辞了。

回到主席这里,我将上述情况向毛主席做了报告。

毛主席“噢”了一声,没有讲别的什么。

第二天早上5点多,护士长吴旭君通知我,要我立即打电话告诉叶群,主席要见她,叫她快点来。

我给叶群打了电话,便站在大门口等她。不多会儿,叶群来了,进了头道门,我对叶群说:“谈话不要超过两小时,主席还没有睡觉。”

谈话进行到两小时,不见叶群出来。我进去催了第一次,我说:“已经谈了两小时了。”

到了三个小时,我进去催了第二次,我说:“已经三个小时了。”

时间已过四小时二十分钟了,我实在耐不住了,又进去催了第三次:“已经谈了四小时二十分钟了,主席该休息了。”

每次进去催他们结束谈话,主席都没有讲什么。他们谈到差五分钟五个小时,叶群才得意洋洋地走出来,眼里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三次催叶群,只能听到她的话头话尾,联系起来看,是叶群向毛主席告罗瑞卿的状。她对主席说:“我过去对罗瑞卿是毕恭毕敬的,没有想到罗瑞卿跟林彪的关系搞得这个样子。”

叶群又说:“罗瑞卿掌握了军队大权,又掌握了公安大权,一旦出事,损失太大,他的个人主义,已经发展到野心家的地步,除非林彪同志把国防部长让给他。”“林彪的位子让给他没关系,但会不会发展到‘逼上夺位’的程度呢,我想是会的。主席,他是两个眼睛盯着这个位置。”叶群还罗列了一些罗瑞卿的罪名,她说:“罗瑞卿反对林彪‘突出政治’,他说,‘病号嘛,还管什么事,病号应让贤!不要干扰,不要挡路’。”当天下午,叶群回到苏州,她在电话上向吴法宪说:我去杭州向毛主席汇报了罗长子(瑞卿)的问题,你不要外传。

虽然那时毛主席对叶群的这些话半信半疑,但主席对罗瑞卿的看法变了。

这些描写我认为是靠得住的。只有最后一段中这个判断,我想我妈妈大概不会同意张耀祠。因为她说过,毛泽东从来没有相信罗瑞卿是个坏人,会反党,反毛主席……

对于毛泽东下定决心整罗瑞卿,是否是因为听信了林彪和叶群的谗言这回事,我同意妈妈的意见。毛泽东虽然在后来说过,他整爸爸是因为他对林彪“偏听则暗”,但此时,如果不是另有原因,他才不会被林彪更不会被叶群的意见所左右。事实是,在林彪要毛泽东帮助他搬掉爸爸这块绊脚石的时候,毛泽东的心里正在涌动着一个更大的革命波澜。为了掀起这个后来被称为文化革命的波澜,为了除掉睡在他身边的赫鲁晓夫们,他需要林彪作为盟友。所以,罗瑞卿成了革命棋盘上一个需要牺牲的棋子,成了毛泽东这位平衡大师一个砝码。为了革命是什么都可以牺牲的,为什么罗瑞卿就不可以?

关于这一点,张耀祠回忆毛泽东这本书里也有一段不可不读的文字。这段文字记述的是1966年6月,毛泽东一生中第二次回到他家乡,在为他专门修建的滴水洞别墅中住了十天。张耀祠认为,毛泽东就是在这十天中最后下定了发动“文革”的决心:

毛主席在滴水洞,任何外人都不见,除了看书、批阅文件外,就是思考问题。他有时拿着书躺在床上看,有时又像烦躁不安。按照主席的习惯,一有重大事情,一般不出来散步,或者散步时间很短。我们一般没有什么事,是不会去打扰主席的。那时主席对林彪既有看法,又有些宠爱。在每天所看到的材料中,都有林彪吹捧主席的话,主席看了非常不自在。特别是林彪讲的“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主席抱着疑惑的眼光自问道:“我的话真有那么管用吗?”他说:“为了打鬼,借助钟馗。”“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他的这些话,都写进了他给江青的信中了。

毛主席在给江青的信中说:“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有些反党分子,他们是要想整个打倒我们的党和我本人……而现在的任务是要在全党全国基本上(不可能全部)打倒右派,而且在七八年以后要有一次横扫牛鬼蛇神的运动,尔后还要有多次扫除。”

……我认为,毛主席发动“文化大革命”运动,指导思想、需要发动的规模等就是在滴水洞中形成的。……

毛泽东给江青的这封信,在林彪1971年叛国出逃以后由中共中央下发全党,用张耀祠的话来说:“于是,毛主席这封信便显得‘高瞻远瞩’了(单引号是原文有的)。”其实,在这封信中,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毛泽东为了打倒右派和他心目中的牛鬼蛇神而决心发动“文革”,并因此甘心情愿给人(林彪?)当钟馗的形象比对林彪反党企图的觉察显得更生动鲜明。

不过还是让我们回到历史事实吧。

在叶群杭州告状的第八天,毛泽东在上海召开了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这个会议专门是为了解决罗瑞卿的问题。

注释

①参见《“文化大革命”简史》,席宣、金春明著,中共党史出版社1996年7月第一版第二章有关内容。

②杨尚昆(1907…),四川潼南双江镇人。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当时任中共中央书记处候补书记,办公厅主任。1965年11月,因在中央的会议上使用录音设备,被说成是对中央和毛泽东本人搞侦察,被调离。

18。上海会议

伪善者这样说了,没有被识破……

——《失乐园》121页

60年代中期的中国共产党,虽然已经被不断升级的阶级斗争理论弄成了一个阶级斗争的大火药桶,但它毕竟是一个掌握着国家政权,代表国家政体的严肃大党。虽然这个党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毛泽东的一言堂,但是民主集中制作为组织原则毕竟还写在它的章程里。所以,毛泽东还是不得不主持召开1965年12月8日的上海会议,使党内其他主要领导人相信罗瑞卿反党反林彪反对突出政治这回事。就算他已经决定与林彪结盟,在发动更大的政治风暴之前,他也要先稳住全党同志,尤其是领导集团成员的神魂和阵脚。

对毛泽东来说,在1965年12月做到这一点易如反掌。

会议开始的时候,爸爸正风尘仆仆地奔波于边防线上,执行着他总参谋长的职责。

妈妈回忆当年的情况说:

1965年12月9日;我和瑞卿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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