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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割-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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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偶尔有几辆车驶过,或许有司机看到了街边上演的这一幕,然而开起来不过一场玩笑,没有人会停下车。

“你并没感到恐惧,”那人又把枪收了起来,“好像你看穿了我终究不能干掉你,又或者你并不畏惧死亡。如我向前所说,将军并没有派我干掉你,除非你真的不打算再回美国。”

“真是多此一举,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已经无法在国内生存了。”艾莲抬头迎着细雨,眼中划过一丝哀伤。

不等对方做出反应,他的眼神毫不变化,身子却倏地向前一探,还没有收回的“凯斯拉”围着那人的脖颈画了一个弧。

冰冷的尼龙索收紧的瞬间,艾莲感觉肚子下一股寒意,对方的匕首已经刺破了表皮。

“很好的演技,红月也提到过,只是我见你之前已经有了耳闻,也就不可能被你轻易制住。”

艾莲第一次感到棘手,他知道勒死对方需要时间,可对方戳穿自己却是举手之劳。

一瞬间,艾莲犹豫了,小股鲜血,顺着伤口悄悄流了出来。

“我是组织里的影子,你没必要和我作对。我完成任务,却不会危及到你的利益,另外,你不想失约吧?”

艾莲一下子没能明白这句话的涵义。他处于劣势,眼下也无心顾及其他。

“现在我开始数,等到三,你松开凯斯拉,我也绝不会为难你,没有必要鱼死网破。”

艾莲无奈,对方也没有食言,两人各自退开几步。

“我知道你在案件调查上遇到了麻烦,虽然这与将军和我的任务无关。但我希望你不要在这件事上耽误太长时间,否则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包括你所有的亲人和朋友。”

“这我明白。”

“选择了杀手这条路,也就等于你断绝了其他所有的选择。”

“谢谢你的教诲。”

艾莲恍惚觉得从头到尾,他自己只是一颗棋子,一颗没有灵魂,没有意识的棋子;按照别人的意愿行动,他甚至无法想象将来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或者,他根本没有将来可言。今夜发生的这件事,终于在他心里埋下了反抗的意识,最他和乔纳森将军的分道扬镳播下了种子。

那人对刺伤了艾莲表示歉意,没再多说什么,悄无声息地又退回到阴影中。

艾莲随后赶往咖啡馆,却发现陈芳失约了。

他拨打陈芳的手机,没人接听。他随后又给麦涛打了电话,对方惊异地说,“她不是约了你吗?”

艾莲无可奈何,不得不坐在咖啡馆里继续等待。直到夜半时分,一直没能等到陈芳。

而这种漫长无谓的等待,激起了他心中不祥的预感。后半夜的时候,他返回宾馆,得知那个神秘的监视者已经在几个小时之前退了房。

又过了一天,人们发现了陈芳的尸体……

第三部  绸缎

2005年的大年初二,我跑到了刘罡明队长家,来验证艾莲(赛斯。沃勒)遗留稿件的真实性。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善意的晚辈,却不料此举宛如看望一位旧上司的未亡人。

那一天,用过茶之后,刘太太请我吃些糕点。我望见勺子上自己的影子先是凸出来,便又换了一个方向,让那影子凹下去——旁边还挂着一抹奶油。我盯着它看了那么久,心下忽然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如刘太太所言,刘队是在99年8月遭遇车祸去世的,那刚好是艾莲离开中国的半个月之后;而差不多与此同时,他们的女儿刘颖也失踪了——看起来像是离家出走,但对此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两件事都是艾莲手稿记叙之外的,可又都是现实中发生的事实。我感到恐惧,猜疑着这些会不会只是巧合。

按照书稿的记载,加上我现在得到的信息,我开始模仿艾莲的时间方法排了一个序:在本案中与艾莲有过接触的人中,最先是薛婷婷被人灭了口——这可以归结于凶手的犯罪行为,不必深究;随后就是陈芳,接下来,在案件告破的日子里麦涛也去世了;半个月之后是刘队遭遇了车祸,刘颖至今下落不明……在中国,共有四名,或至少说有四名与艾莲存在关系的人都不得善终,这是否能看作是一种警告?对此,我拿不准主意。

然而接下来,我又能找到谁去验证文稿的真实性?还是我应该见好就收,以免自己重蹈覆辙?

关于刘队的去世,我渐渐有了一种怀疑,焦点放在那个与艾莲打过三次交道的追踪者身上——虽然尚且没有其他人能证明这个人是存在的,但好友杨克。拉尔夫对乔纳森将军的描述,已经使我潜移默化地相信,将军绝对可以派出这样一位跟踪者。艾莲在与跟踪者较量的时候,受了些轻伤,这些当然也都记载在他的手稿里——很可惜被前些天的那场火灾毁坏了,我只得凭着记忆再现这一情节。尽管心里回想起来总是起伏跌宕;可我的文笔很糟糕,写出来难免发善可陈、平淡无味。我又一种感觉,像我这样的外国小孩儿,在对中国文化还只能算是半斤八两的情况下“著书立说”,总有些没受过多少教育的小学生站在苏格拉底面前班门弄斧的感觉。

我又有了一种更加诡异的想法:或许那时候艾莲并没有离开中国,是他干掉了曾经的忘年老友刘队长——就如同艾莲对我一直很有礼貌,可并不代表他有了机会不打算干掉我——人的一种品质未必能抹杀他的另一种品质。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刘太太似乎提到了一个熟识的名字,可我没有听清,事后又不好意思去问。

我越是呆在这里,就越发地感到如坐针毡。这所房间的空旷冲刷着我,未亡人的讲述刺激着我,因此,在半小时之后,我不太礼貌地打断了刘太太,提出告辞。

从刘队长家出来,我一路恍恍惚惚地走上大街。几辆残疾人摩托从身边驶过的时候,我意识到车上的人都在望着我;因为我的金发和湛蓝得有些发绿的眼睛,他们总是盯着我看,仿佛他们有一切权力如此,我倒也熟视无睹。又往前走了几条街区,都是安安静静的,我知道,这是中国人过年的习惯——淡化了街道的喧闹与嘈杂——不知道是不是能为有个机会沉淀自己的心情而感到高兴?最终,我在一处红绿灯处停了下来。

这儿的房屋虽大多矮小,却有极少的一些宽大豁亮,深厚的红色院门边还有两只精致的石狮子;我似乎能透过紧闭的院门看到里面坚硬的影壁和漂亮的花圃。在旁边一些店铺的外玻璃似乎用肥皂水精心地洗涤过了,显得一尘不染,店门两边还挂着春联。

远处似乎还有轻微的爆竹声响,街上的车流算得上稀疏。我盯着路面正中一个好像动着的东西——那是一只快死的小狗,汽车驰过,带起的风一吹,它身上的长毛似乎都在扇动着。它的身边看不到主人,天知道这小家伙为什么会跑到这儿来!我忽然想起一年多以前全球爆发的“禽流感”,那期间太多的主人丢弃了太多的宠物——仿佛它们都可以被称作“家禽”似的!

然而现在毕竟不是愤世恨俗的时候:我又瞥见离我近一点的地方有那小狗的同伴,身上的毛灰不啦叽地,多处还打了绺儿——似乎是一起流浪的伙伴。我很想冲过去抱起路中那可怜的小家伙,但是眼下不行,还在红灯,我不敢冒险闯到马路中央。而它的同伴则显然没有这个意识,一次又一次地冲到马路上,又在轰鸣的喇叭声中逃窜回来,它的小脑袋随着车流晃来晃去,显然超出了它的理解,便放出一阵阵“呜呜”的悲鸣。

我越发地看不下去了,刚打算走过去,却注意到远处一个男人冲进路中。这男人留着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身材算不上高挑,却很是结实,肩膀特别宽阔,腰肢却显得格外纤细。我的眼前一亮,心里一阵颤抖,这影子,就好像我的表姑父赛斯。沃勒,亦即我苦苦寻找的艾莲。

我目视那人跑到路中央,伏在那小狗身边,似乎动动嘴说了什么——可惜我离得太远,看不真切。他一边取下背包,一边对过往的车辆摆手示意——它们便从他身边驶过。他将那小家伙装在包里,抗在肩上,然后又对着路边等待的那个同伴说了句什么,那小家伙也摇着尾巴,跟着他往前走。

我看这一切是如此的痴迷——就像是注视着我的表姑父在做这些事一样,直到身后的路人一个个超越我的时候,才发觉绿灯早已亮起。鬼使神差的我,竟然忙不迭向那人走去的方向追起来。

我花了不少工夫总算赶上了他,可离得越近就感觉那越不像是艾莲——尽管身材相近,对动物的那份热诚也类似——可他穿了一件带风帽的夹克衫,下配一条合体的运动裤——这些,艾莲是从来不曾穿过的。

然而我还是跟在他身后,硬生生地“嗨”了一声。

那人回过头来,我立刻感到了失望——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感觉没有察觉到?他和他的脸型也有些相似,都是刀削过的坚毅修长的面颊,额头宽阔,目光友善,但他绝对不是艾莲。

那人好奇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着睿智,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对不起,小姐,我不认识你啊。”

“是的,”我说,随手脱下帽子,让头发披散下来,“我只是想问问你把这只小狗拿去做什么?”

他双手合掌,仿佛很虔诚地点了点头,“瞧你这话说的,小姐,我总不会吃掉它。”

“对不起,”我感到局促,不敢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也许我不该乱问的。”

“没关系,小姐,”他又笑了,这笑容也有些似曾相识,“我只是看看能不能帮助这小家伙,也许会有些办法。我的家就在附近,如果方便的话,我要走了。”

我目视另一只小狗跟着他离开,心里却有股子着冲动,也想跟到他家里看看他会怎么做。打住!我告诫自己,即便春天将至,我也不该像母猫一样的随便发情!

与那人分开之后,我把思路又调转回来。眼下我可以调查的知情人少之又少:刘队、刘颖、麦涛、陈芳都已不在这个世界了,接下来我能去找谁?那个处处与艾莲针锋相对的法医,还是素未谋面不知身在何处的刑警老雷?算了吧!我找到他们又怎么解释自己对这个案子的好奇?今天已经出够洋相了,我决定打道回府。

一路上我又感到了隐隐的恐惧,那种因为渐渐洞察事情真相快感中无法排除的恐惧。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轮到我也死在自己当年胆大妄为的调查上,我吃不准,同时由于感到孤身一人,而惶恐不安。迷茫中似乎又想起了艾莲对我说过的成语“Care avoids err”(小心无大错),随即决定先把要命的好奇心往下按按。

因为几天前的那场火灾,又为了逃避父亲的干涉,我搬到使馆外面的公寓来住——虽然总想体会一下住在中国传统四合院里的感受,然而那高昂的房租可不是我能付得起的。颇有些失落之余,我抓起电话,随手给杨克。拉尔夫拨了国际长途,还好,这一次,他在。

“是我,杨克,您是?”

“难道你猜不到我是谁?至少你能听出我的声音吧。”

“是啊,你好,妮可尔。”

“千篇一律的开场白,你什么时候能换一套。”

“别开玩笑了,怎么,又出什么麻烦了?”

又?难道我是那么容易惹麻烦的家伙?

“听着,杨克,在中国这边的调查一筹莫展,我手边能找到的知情人全都死了。”

“唔,这多少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你说多少,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将军会不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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