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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探案之九连环-第1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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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过整个大周的东南西北、辽阔疆域,她微笑了:“为庆贺本次陇右大捷,更祝周祚万岁,景福长存,朕决定,从即日起,改元久视,取长生久视之意。朕,并自去天册金轮大圣之号,大赦天下!”

短暂的沉默,文武大臣们还在咀嚼品味,太子李显率先高呼:“圣恩浩荡、泽被仓生!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们随即醒悟,一起纳头拜倒在地,万岁声声如排山倒海一般。狄仁杰也跟着再度跪倒,口称万岁,眼角竞有些微的湿润。“怀英啊。”狄仁杰抬头,武则天就站在他的面前:“起身说话。”

“谢陛下。”狄仁杰撑起膝盖,稳稳地站直身子。他的目光与女皇的目光交会,一瞬间两人都仿佛看到了对方的眼睛最深处。武则天轻轻叹息:“怀英啊,朕的身子爽利了,你却又苍老了许多。”狄仁杰淡淡一笑:“圣上龙体安康乃是万民之福、社稷之幸。微臣这副残躯不值一提,只待为大周为圣上耗尽心血罢了。”武则天佯嗔:“怀英!朕要的久视,不仅仅是朕的长生久视,而且是天下万民的长生久视,当然也包括你狄怀英的。你说这些话,难道是要扫朕的兴吗?”

“老臣不敢。”狄仁杰深躬到地,武则天伸出双手去扶:“你呀......哦,除了方才那件大事,朕还有件事情要单独对你说。”“圣上?”武则天忍不住地微笑:“怀英啊,你方才也听到了,朕已大赦天下,你不是还有个三子叫景辉的在服流刑吗。这次也在赦免之列。”“微臣叩谢圣上隆恩!”狄仁杰说着就要跪倒,被武则天一把拦住:“嗳,你先别急着跪,朕还没说完呢。”

武则天细细端详着狄仁杰波澜不惊的面容,眼中流露出真切的赞赏和同情,她慢吞吞地道:“怀英,朕知你这三子狄景辉是经营药物的奇才,此次庭州瘟疫流行的关键时刻,也是他搜献了大食神药,才令庭州全城避开瘟疫之祸,堪称是奇功一件啊。这次他获赦免刑之后,朕还要启用他这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狄仁杰始终垂首倾听着,这时终于抬起头来,询问地注视着武则天,武则天冲他宽释地点点头,郑重其事地道:“朕已选定狄景辉为向尚药局供应药材的药商,旨意五天前已经下达,不日即将到达庭州。怀英啊,今后朕的医药、皇域大内、东宫、乃至禁军卫率的一概医药,可都着落在狄景辉的身上了。你要替朕好好教导你这个儿子,让他当好这个差事。”

狄仁杰呆呆地瞪着武则天,闻名天下的利嘴里,此刻竟说不出半句感恩戴德的话来。武则天再度轻叹一声,言语间意味深长:“旧年怀英你劝谏于朕,令朕终下决心迎回庐陵王,方得母子团圆。今天,朕便也还你一个父子团聚,怀英啊,从此你我两清了啊!哈哈!”

狄仁杰抬起头,只见女皇兴奋的面容逐渐融化在刺眼的白光中,她那高亢的笑声穿透金色艳阳,在徽安门的城楼之上久久回荡着。

第三卷:碧血黄沙 第二十九章 郁蓉(上)(1)

二更已过,洛阳狄府的庭院深深之中,夏蝉和秋虫的鸣声此起彼伏、声声入耳。不知不觉中,已是立秋节气,署气虽未消褪,在泥土中蛰伏了整个夏季的虫豸们却已按捺不住,纷纷加入夏夜的欢唱。似乎连它们都懂得,时光飞纵、天地无情,且莫辜负了,这不过一季的短暂生命。即使卑微得只能埋首于草芥之中,也要放声唱出最嘹亮的渴求。

杨霖呆呆地坐在书案前,脑海里充斥着这静夜中的聒噪,只觉心绪烦乱、愁肠百结,书,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的。与母亲在选院门前告别,何淑贞肝肠寸断,他又何尝不是痛心疾首。回来后的这几天,杨霖再无心于功课,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掂量着整件事情,惶惑和恐惧令他日夜难安。何淑贞的话使他确定,沈氏叔侄的用心比想象的还要险恶,再加沈庭放的死,这块压在杨霖心头的千钧巨石,更逼他夜夜从噩梦中惊醒,杨霖真的很想退缩,想逃得远远的,想一走了之!然而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既没有选择,还要抱着可耻的妄想。日子在忐忑和煎熬中很快地过去。狄仁杰和沈槐回来了。

有狄春大管家在府中料理,狄仁杰回府后立即安顿停当,府中诸事井然有序,并无丝毫忙乱之相。杨霖成天缩在自己的屋中,不敢胡乱走动。也能感觉到府中气氛重现肃穆严谨。他不禁懊恼地想,这会儿就算是自己想逃,也彻底丧失机会了。回洛阳后的第二天,沈槐就来过一趟,冷冰冰地问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自此再没有出现过。而狄仁杰始终没有召唤过杨霖,仿佛已经把他给忘了。

忘了才好,杨霖真恨不得能被世上所有的人忘记。此刻他盯着面前的砚台,一只小飞虫循着烛光而来,懵头懵脑地撞进砚台里刚磨好的墨汁中,挣扎翻腾着无法脱身。杨霖伸出小指,轻轻地将它拨出,小虫在书案上跌跌撞撞,滚出连串的黑印,总算展翅而起。杨霖的目光追随它轻盈飞舞的身影,直到窗外暗黑的夜之尽头。

“杨霖啊,这么晚了,还在用功啊?”杨霖浑身一震,忙扭头看去,就见狄仁杰一身素色常服,背手站在门边,脸上笑意恬淡,神情略显倦怠。“狄、狄大人!”杨霖万没想到狄仁杰会亲自过来,紧张地舌头都不利索了,两步跨到门口,一躬到地。狄仁杰微笑着跨进门来:“走了这么久回来,今晚方才得空,来看看你怎么样?一切都好吗?功课准备得如何了?”

“我......呃,晚生、晚生一切都好。功、功课......”杨霖有点儿语无伦次。狄仁杰看着他涨得通红的脸,朗声笑起来:“嗳,不要这么紧张嘛。本阁又不会吃人。”杨霖挠了挠头,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狄仁杰缓步来到书案前,随手翻了翻摊开的书本,叹道:“国之选士,必藉贤良啊。天下学子,寒窗十载一朝仕途,所追求的亦是为国为民披肝沥胆,而绝非富贵荣华。”他看一眼局促而立的杨霖,意味深长地道:“杨霖,本阁读了你的《灵州贼》,就知道你是懂这个道理的。”

杨霖把头垂得更低,却是一个字也答不上来。狄仁杰深沉的目光在杨霖身上停驻片刻,方捋一捋胡须,和蔼地问:“怎么?不想请本阁坐下吗?”“啊,狄大人请坐。”杨霖慌忙将狄仁杰让到案边坐下,自己拎起茶壶来想倒茶,手却抖个不停,洒了一桌的茶水。狄仁杰静静地看着他动作,半晌才道:“不用忙了,本阁坐坐就走,再说......本阁从不喝凉茶。”“是。”杨霖搁下茶壶站着,还是连眼皮都不敢稍稍抬起。

狄仁杰沉默着,越过杨霖拘束瑟缩的身形,他的目光落在东窗下的花架上,素心寒兰翠嫩的枝叶被幽淡的月光染成微白。夜色疏淡、月华荧荧,这盆纤纤兰草,仿佛笼在一层飘浮的轻纱之中,出尘的洁净、脱俗的优雅,给他带来的却是永难释怀的悲哀和痛悔。

杨霖的耳边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正碰上狄仁杰亲切的目光。这目光深沉睿智,好像有种特别的安慰力量,吸引着杨霖头一次没有慌张逃避。四目相对,杨霖怦怦乱跳的心宁定下来,思维也从昏乱转向清明。

狄仁杰似乎随口问道:“杨霖啊,你喜欢兰花吗?”“兰花?”杨霖有点儿摸不着头脑,顺着狄仁杰的目光,他瞥了一眼那盆素心寒兰,期期艾艾地回答:“我......我倒也蛮喜欢兰花的,不过梅、兰、竹、菊各具品格,我都很喜欢。”“哦,这兰花不是你让狄春放的?”“不是啊。”杨霖更困惑了,他记得上回狄春对自己说过,这兰花是狄大人特意嘱咐摆放在这屋里的,难道老大人忘记了?哦,也可能,毕竟上了年纪的人,又刚刚奔赴陇右道抗敌,操劳国事,呕心沥血,怎么可能事无巨细呢?杨霖想到这里,也不说明,只道:“狄大人,晚生何德何能,何幸之至,竟得到您如此的眷顾,特许晚生在府上温习备考,晚生感激涕零。这府上的一草一木,均乃晚生所蒙之恩,晚生日夜所虑的,只是无以回报,真所谓无功受禄惶恐之至。又何敢他求?”

狄仁杰笑着摇头:“不必如此,大可不必啊。本阁是真心爱惜你的才华,假如有朝一日你杨霖真的能够成为国之栋梁,本阁也就心满意足了。”端详着杨霖因为激动而发红的面孔,狄仁杰不动声色地又加了一句:“不过。德才兼备,方堪大用。在本阁看来,你的才学令人爱惜,但你的性格似乎还有待磨炼。”杨霖的脸一下子由红转白,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狄仁杰注视着杨霖脸上瞬息变幻的复杂表情,微微扬了扬眉毛,从袖中抽出一柄折扇,轻轻搁在桌上。

“上回本阁拿了你的这柄折扇把玩,哪想陇右战事突起,竟忘了还给你。今天想起来。就给你带来了。”狄仁杰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抚弄着扇骨。“狄大人。”杨霖叫了一声,突然冲口道:“您要是喜欢这柄折扇,您、您就留着吧。”“哦?”狄仁杰侧过脸扫了杨霖一眼。摇头道:“夺人所爱诚非君子所为,不可,不可。”杨霖忙道:“狄大人,这柄折扇是晚生在家中偶尔翻寻到的,算不得珍爱之物,晚生只不过是看扇上所题之诗有些意思,才随手放在行囊中,真的......没什么。”“原来如此。”狄仁杰沉吟着又问:“那会不会是你父母的重

要物品呢?”杨霖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是,晚生问过母亲,她并不清楚折扇的来历。何况这扇子虽算不上什么珍品,但材质也较昂贵,不像是我家这种寒门能有的,所以我们也颇为赞解。”顿了顿,他对狄仁杰深深一揖道:“狄大人,晚生两袖清风,身无一物,虽受大人多方照顾却无以为谢。既然狄大人喜欢此扇,就请留下它,也算晚生借花献佛,聊表寸心了。”

狄仁杰深深地注视着杨霖,稍顷方笑道:“既然如此,本阁就收下了。谢谢你啊,杨霖。”杨霖长吁口气,也如释重负地笑了,质朴的笑容令他的脸看上去很年轻,还带着几分天真。狄仁杰心有所触,亲切地道:“杨霖啊,那本阁就不打搅你温习功课了。”“是。狄大人。”杨霖跨前一步,伸出双手搀扶狄仁杰,狄仁杰一愣,摇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是这样小心,好像本阁老得都快走不动路了。”杨霖张口结舌,扎着两只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狄仁杰忍不住朗声大笑,站起身来拍了拍杨霖的肩。

杨霖只觉心头热热的,竭尽全力才能扼制住坦白一切的冲动。他的目光掠过书案上小飞虫留下的墨印,罪恶和欲望、危险与侥幸,轮番在他的心中挣扎,乱做一团......杨霖深深地吸了口气,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狄大人,晚生、晚生这几天做了首咏怀,是续在《灵州赋》后面的,还请狄大人多多指教。”

狄仁杰颇有兴味地接过纸,往灯光旁凑了凑:“好啊,本阁看一看。”只见那纸上端端正正写着一首七律:

聚铁兰州完一错,书罪须罄南山竹。

错成难效飞鸢悔,罪就无寻百死赎。

古庙俨俨存社鼠,高墙峨峨有城狐。

此身已上黄泉路。待看奸邪不日逐。

狄仁杰皱起眉头,似在反复品读。杨霖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两条腿在文生袍下克制不住地轻轻哆嗦着。半响,狄仁杰才将纸递回到杨霖手中,随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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