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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踪难觅,对手凶狠,没有哪头巨虱能对空中的那条人影造成威胁,连迟滞都很难做到。虱群没有因此放弃,或许它们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放弃,低下的智商此刻变成优势,因为它们会更执着。
箭雨自海面升起,自半空中射出,组成密密麻麻的黑芒;粗一眼望去,那分明就是一片参差不齐的钢针之地,且会向上升台。此时十三郎注意到,迎面出现一头体型格外庞大的巨虱,气息之强横,直逼七阶关口!
虱王?它还算不上。根据十三郎的经验,无论妖兽妖虫或者别的什么,称王至少相差两个阶位以上,非如此不能震慑子民。眼前这头巨虱大约是个小头目,其智慧足以命令附近的巨虱发动齐攻,而不是如之前那样毫无章法。
踩着同类的身体,巨虱头目仰天嘶吼,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这个可恶的、陌生的、强大的、但有着让它疯狂气息的对手的眼睛……一瞬间!
“扑棱!”
十三郎哪有心情和它磨蹭,身形半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单脚在口器箭矢上轻点,背后一双洁白羽翅凭空出现,身体骤然消失。
巨虱愕然,迷茫目光望着人影消失的地方,半响不能回过神。它比较聪明,但还不够聪明,见识也太少,哪里知道、哪里见过人类道法何等神奇。突然间,那道令它疯狂的气息出现在身后,巨虱连忙扭头想要查看,头顶忽传来剧痛。
反背一刀!
十三郎不能让巨虱拥有指挥的能力,虽没有时间与之鏖战,但可抽空灭了它。
咔嚓脆响中,斩妖刀凌空拖得一条长长的血线,自巨虱的身体起,延伸到数十米外方止。仅仅一刀劈落的那点时间,十三郎再进百余米。
羽翅收起,脚下红芒再闪,瞬移不能一直使用,十三郎的速度却又一次暴增,呼啸之声震荡耳膜,下方虱群也不能不为之失色,不能不为之震撼。
一步乾坤!
还没见到人,十三郎为了赶路真真已用出全部手段,因为他接到枪王的回应,或许可以说成决别。
“离开,保重!”
……
一百里,两百里……四百里……
展开全速的十三郎风驰电掣,一路狂奔向前;他没有再给枪王传递什么信息,因为没空,也没精力;他知道枪王能感应到自己在做什么,会因此而做些什么,所以不需要。
“我来了,保重。”
一路厮杀一路血,十三郎目光冷漠,神情依然宁静。他知道,枪王一定能够撑到自己赶到的那一刻,但只不知他遇到了什么,竟然认为合二人之力不能逃走。
这才是关键!
严格来说,十三郎与枪王谈不上多深的交情,实犯不着如此甘冒奇险。但若换一个角度看,十三郎内心多多少少有些愧疚,此行更多的是为了让自己心平,而非义气。
乱舞城的时候,那场赌局在十三郎头顶压上一座山,也给他带来无匹动力;此后老祖宗现身,理清因果后不能不为此感慨。进入血域后,按照道理十三郎应先与枪王汇合,但因为这样那样的考虑,最终拖到现在。
枪王的反应很平静,他应该察觉到了天空的危机,没有胡乱飞行,始终保持着不疾不徐的速度朝此方靠拢。对别人而言,多半会把这理解成无奈,甚至会因此而得意;十三郎不这么看,他认为这是信任,是彼此不和睦、但因了解才会有的信任。
从这个角度看,枪王比血舞可靠的多,起码不会认为十三郎故意拖延,甚至玩什么阴谋诡计。当然了,或许这就是枪王愚笨的地方,也就是老祖宗说的缺点:愚忠。
忠字未必只对上,对同层次的人、对伙伴、甚至对远远不及自己的人也同样有忠诚,它是一种品德,一道信念,与身份地位无关。
事实是否如此不知道,十三郎是这么想的,所以就要这么去做,一定要做到。
五百里,六百里……八百里,距离枪王所处不到百里的时候,下方海面上的巨虱已然密密麻麻,还增加了一种能与之共存的新型妖兽。
那是海螺,一只只如小山、小岛一样飘荡的海螺。
“原来是这样。”
沿路击杀不知多少头巨虱没有停下过的十三郎首次顿住身形,抬脚将一头扑上来的巨虱踹成肉泥,用力吐出一口气。
这样的距离,他已经看得到枪王的身影,看得到其周围是何情形,也看到了他面对的是谁。当然,他也看清了局势,看透了那个骄傲的红衣男子为何会绝望,因之决定放弃。
“小场面而已,犯得着这样。”
轻笑一声,十三郎不知对谁说话。他没有急于加入战场,而是平定呼吸稳住身形,将浮躁不堪的法力尽快安抚,同时不耽误拳打脚踢、解决掉几头腾空扑上来的巨虱。灵敏的巨虱比大灰灵活,但在连鼻子都能当成武器的十三郎面前卖弄肉搏术,它们哪有资格。
待将一切安置妥当,十三郎的神情越来越平静。下方巨虱聚集成团,几只海螺游荡过来,在一头准虱王的指挥下,开始搭建登天之墙。
十三郎没有理会这些,连看都没有看下方一眼,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连做三件事。
收刀,放飞蚁,最后拿出一只晶莹剔透的弓。
掌天!
第788章 欲飘乱披风
“坚持住,我来了。”
接到十三郎以无声行动传来的这道信息时,枪王几已油尽灯枯,真真走到穷途末路。
大红披风变成酱紫色,几处暗渍上泛出的浓稠意味,好杀如他都觉得厌恶。曾经鼓荡风雷,此时如一道铁幕挂在身上,沉重难以负荷的感觉时刻提醒着枪王。
放弃吧,放弃即可解脱。
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对手强劲无所谓,杀不完、杀不死才是真绝望,超过一个月时间,出枪不知多少万次后,再锋利的枪锋也已挫顿,再无匹的决心也已磨干,身体内只余下疲累与空荡荡的感觉。枪王相信自己尽力了,纵想说服自己再振雄风,也已没有了理由。
问题出在对手身上,那不是可以攻克的对象,因为:它是一座山。
一座三千米高、两千米大、真实的、坚硬的、还有无数死士为之守护的山!一只标标准准的八级海兽、但又远比八级妖兽难缠的巨大海螺。
造物神奇,修真世界里无论什么生命都可化灵,海螺这种低等生物,休说八级,十八级都未必能化成人形,但它有着其它同级妖兽永远都不能具备的特殊能力:近乎无限增大的身体,与充裕到近乎不死的身体,还有比龟鳖等著名长寿的妖兽更久远的寿元。
海螺,身体上有着盘旋螺纹的钢盔巨兽。它的壳是那样的厚,厚到枪王一枪都只能钻个洞,而不是两面通的窟窿;它的身体是那样的大,大到凭身体就能超出枪王的攻击距离;它的生命是那样的强,强悍到枪王一枪搅乱数十丈内的一切,对它来说只不过像是人类被扎了一针……好吧,这针扎的比较深,但要扎多少针才会死?
站在头上打不到脚,攀在腰间刺不透心,当身体庞大的一定程度,体积本身就是一种武器,不还手让你打,你能如何?
移山填海?世间的确有那种人,比如老祖宗。她老人家以神通化作巨山,块头儿一点都不比这头海螺小,模样俊俏壮阔得多。可惜枪王不是老祖宗,否则一巴掌拍死它好了,何苦鏖战月余。
还有,它会自愈,借助巨虱、也就是其身体上的寄生物治愈自己。每当枪王被逼退,周围总会有一只只巨虱褪去夹克,露出白花花红艳艳绿油油、令人见之欲呕的身体,飞蛾投火一样钻进螺王的伤口,之后就变成了它的一部分。
这太古怪了,哪有寄生物为宿主提供帮助的道理,就算有,也没有可能为之舍弃生命,太无私了吧!
“相互依存?离了它就不能活?那它干吗放出虱群?还是说虱群为什么要离开它?”
枪王无数次想弄明白这个问题,结果都不了了之;现在他不想了,没空也没精力再想。事实摆在眼前,爱信不信。
或许这就是海螺化灵后觉醒的天赋:吞噬寄生虫补充自己,之后寄生虫再度繁衍……
逃是逃不掉的,八阶海螺的攻击很一般,至少在枪王眼里不值一提,远不及那些巨虱难缠;但它有一项称得上邪门的天赋:乱空!
传闻空间亦有隙,就好像树木存在纹理,钢铁也能融入炭粒一样,看不到,肉身感觉不到,神念也无法探查。正是那些隙的存在,才让瞬移成为可能,是元婴飞跃空间的基础,同时也是空间裂缝产生的初始。
不要觉得不好,相反这是好事,不仅仅针对道法修炼,还因为这样才能让不同的空间实现互通,进而满足人类永远都满足不了欲望:看到外面的世界。
乱空是枪王取的名字,未必为那只海螺所接受。每当枪王冲上天空试图逃跑的时候,海螺王便会召集附近子民集体呼唤,如柔情的妻子挽留远行的丈夫一样。
结果很奇妙,这一唤就把枪王给唤了下来,片刻耽误不得。
他不能不下来,因为那些所谓的隙被海螺的呼唤声聚集到一起,犹如裂缝。
那是天堑,是真正无法迈过的坎儿;除非枪王修炼到有资格横渡虚空,至少能够初尝寂灭风而不毁才能硬闯。如果不是海螺施展起来并不容易,且看起来不怎么能操控的话,这一仗根本不用打,只要它在对手的身体上聚合一道空间裂缝,必死无疑。
枪王的枪锋锐利,但还不足以破开虚空;枪王战志坚狠,但也不能屡次被一只螺蛳拽下来不觉得恶心;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枪王有理由相信这些并不是全部,那只海螺王的体型级别注定了它并非所有巨虱的老祖,至少不是唯一。
水下还有螺王,或许比这只更大,或许数量更多,又或者两者兼有,更大而且更多。
这可怎么打。
……
枪锋依旧鲜艳,枪身依然坚硬,持枪的手却没了力气;厮杀越久,枪体内的杀意便越发浓厚,红艳艳的光华穿透黑沉沉的表面,仿如下一刻就要活过来。
“生灵?晚了点啊!”
枪王知道这种现象代表的含义,也知道这是何等机缘,但他……已经把握不住。
法宝有灵,枪当然可以生出灵,不是灵性,而是真真切切的灵物。为了这个目标,枪王没有如寻常修士那样捕捉灵体充当枪灵,而是任由它在磨炼厮杀中自产。只有这样做,宝物与灵体之间的契合度才最高,威力也最大,成长的前景也更广阔。
枪王的枪,本身品质不消去说,此时已处在生灵的边缘;枪王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判断,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不用多,就能够让自己的爱枪生生拔高数个等级,成为一把无坚不摧的绝世神兵。
又一次被虱群逼退,枪王身体上增添几道伤口,流出的血已经不多。红艳艳的枪身更加明艳,持枪的手抖动更加剧烈,几乎把持不住。枪王的神情更加暗淡,眼神灰暗有如死人,看不到多少生机。
“等你的下一任主人吧,假如有的话。”
逃不掉,杀不完,余下的办法只有一个:擒王!只要杀掉那只螺王,才有可能突出重围,才能赶在或许存在的其它螺王上浮之前逃走。面对数量庞大的对手,擒王永远是最直接最最有效的手段,这么简单的道理十三郎懂,枪王焉能不知。
但他做不到,努力了无数次,结果依然如故。最最接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