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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蝴蝶-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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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缓缓启动,两人不得不在这里说再见。
  当着乘警的面,西泽埋头亲了淮真一下,凑近她耳边轻声说,“把行李都交给我,半小时以后装作要下车,在两扇门之间等着我,好吗?”
  淮真说好。
  他对她笑了笑,看着她走回有色人种隔离车厢。
  淮真在两扇玻璃门外,转过头,见他搭着壮硕乘警的肩膀走远了,两人不知在谈什么。
  夜深了,白人车厢灯光暗了下去。餐车依旧还透亮着,但已经不供应食物。几个佩戴围裙的华裔厨子坐在靠窗的餐桌边趴着打盹,七八个吉普赛人从列车另一头走过来,推开餐车门询问有没有chop suey或者dim sum,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吉普赛人大约是一家人,男女老少都有,成年人拎着行李,后面跟着一位吉普赛太太,带着一群梳辫子的小孩,一起往淮真这头走来,不知是刚上车还是要下车了。
  黝黑皮肤的女士带着两个小女孩在淮真隔壁那张餐桌坐下。其中一个小女孩看起来像是病了,她妈妈从行李里掏出一大把植物给她闻。青灰色的植物气味很古怪,刚拿出来没多久,整节车厢立刻弥漫着一股柠檬混杂着土耳其烤肉店的味道。没多久,又走出来一名白人乘警,很大声的呵斥“Get off the train!”一边将他们赶到两列车厢中的地方。
  淮真看一眼餐车里的自鸣钟,刚过去二十分钟。
  等白人警察离开,她也站起身来,拉开第一玻璃门走了出去。
  两节车厢中间的狭小空间里,除了几个吉普赛人,还有两个走出列车厢吸烟的拉丁裔青少年。青少年梳着奇怪的小辫子,露出一大截胳膊上黑乎乎纹身,对吉普赛人身上散发的怪异植物味道颇有些不满。
  吉普赛女郎手里牵着一个,怀里抱着小女儿哄她睡觉。淮真走过去询问她女儿生了什么病,她英文不太好,比划了好一阵,最后淮真只听懂一个tired(累了)。
  淮真告诉她,她做过中国城的护士,可以帮她看一看。
  吉普赛女郎很感激的说,她们出门时,她高烧才退,她们已经坐了五天五夜的车,她累坏了。
  淮真走回去,问中国厨子要了一只竹筷子和一纸杯水,走回来,打湿竹筷,给小女孩胳膊内侧刮痧。刮了两下,胳膊内侧立刻见了淤血。
  吉普赛女郎瞪大眼睛。
  隔几分钟,淮真便用英文问小女孩,你感觉怎么样?
  小女孩对她虚弱一下,用稚嫩的英文说,我感觉好很多了。
  一旁吸烟的拉丁裔青少年不知什么时候也开始留意这边,听到小女孩这么说,立刻夸张的赞叹道:“噢,古老中国巫术!”
  淮真也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等小女孩气色好转一些,她立刻将她袖子卷下来盖住胳膊。
  吉普赛女郎一直对她连声致谢。
  她笑了一笑,说你太客气了。
  这时这截车厢里所有人都惊呼了一声。淮真问怎么了?女郎指了指两人背后门上的玻璃窗。
  玻璃窗是一团雾气,雾气上用英文写了个May I love you。但列车那头已经没人了。
  淮真盯着那行字看了会儿,笑了起来。
  突然有人惊呼一声,“下雨了!”
  这小片区域只是用来连接车厢,车顶全是裂缝,水珠顺着缝隙积攒,滑落下来已经是一股水线,不消几秒立刻将众人头发衣服全部沾湿。
  拉丁青少年立即扔了烟头钻进车厢。吉普赛女士也想进去,立刻被那头的乘警拦截住。
  淮真走过去,将手里的车票交给她。
  她红着眼眶接了过去,有点疑惑的看着她。她手里拉着的小女孩小声问,“这里下雨了,你怎么办?”
  淮真说没事的,下一站我就下车了。
  吉普赛女郎对她感激致谢,拉着两个女儿的手去找乘警,教她女儿对乘警说她们有车票了。
  乘警将车票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撇撇嘴说,OK,算你们走运。然后带着他们往车厢另一头走过去。
  小女孩在妈妈肩上,背过身,对淮真摆摆手。
  淮真对她微笑。
  突然那小女孩脸色一变,张嘴惊恐的指指她身后。
  淮真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件风衣整个罩住。
  她差点惊叫出声,然后嘴也被立即捂上了。
  背后贴上来一个温热的身体。
  西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It’s me。”(是我。)
  她立刻闭嘴。
  西泽将她往怀里又掖了掖,将她抱得更紧。
  黑暗里,她耳边只有车轮压在轨道交界处的隆隆声和风声。他带她在已入酣眠的黑暗车厢里不知走了多久,偶尔和车厢里别的旅客或者乘警擦身而过,淮真心已经跳到嗓子眼,仍能听见他用平平无奇的语调和旁人微笑问好。她总觉得这时候倘若有谁将车灯打开,看到他两这样在列车里移动的怪模样,第一反应肯定会笑到止不住。
  过了好一阵,她听见他拉开一扇门,又猛地关上了。
  里面响起个中年男士的声音,在对西泽问好。
  西泽对他说Good night。紧接着又拉上一道门。
  大风衣被拉开,淮真从他衣服里钻出来的那一瞬间,看见隔绝的小空间里,紧掩的门背后贴着PRIVATE CLASS(私人车厢)。淮真有在杂志上看见这种太平洋公司的车厢广告,这种私人车厢非常实用干净,三名乘客共用一间房间,里面一共三个小房间。其中一间是上下双人床,另一间下面是共用的沙发和餐桌,上面是一张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带淋浴的盥洗室。
  他们两人现在就站在有沙发和餐桌的那一间屋子的狭小过道里。
  西泽垂着头对她笑,似乎在等她的夸奖。
  淮真一张嘴,立刻打了个不小的喷嚏。
  两人在拥挤的空间里相视了一下,都有点紧张。
  那位中年男士在那一头笑了起来,调侃道,“噢年轻人,我可什么都没听见。”
  淮真松了口气。但在确认他不排华以前,淮真仍旧不敢轻易露面。
  西泽低声对她说,“我去取毛巾过来。要不要先去躺着?”
  她点点头。
  门一拉开,就能看见对面床铺的客人。趁西泽开门,她最好去床上躺好,用被子盖住自己,这样不太容易被发现。她脱掉湿漉漉的厚重卫衣,用衣架挂起来,穿着宽松长裤和里面的短袖T恤,沿着扶梯爬上床躺好,在被子里脱掉裤子与T恤,用英文低声对西泽说,“顺便将睡衣带过来。”
  他说好的。
  西泽拉开门出去时,她听见对面中年人对他说,“你女友声音非常cute,相信人也很cute。”
  他对他说谢谢。
  淮真突然庆幸自己讲英文时没有唐人街口音。
  趁门关上,淮真将胸罩也脱掉,和长裤,T恤一起挂在墙上的衣架上。
  重新躺进被子里时,她全身只剩一条内裤。
  门再次被拉开时,淮真突然想起来,这里只有一张床,西泽睡哪里?
  正思索着,咔哒一声,列车门就被锁了起来,灯也被关上。
  淮真还没来得及问他这个问题,紧接着就闻到一股列车配备的香皂味道。他应该是在浴室里洗了个澡。
  紧接着,西泽踩着台阶上来,非常自然地钻进了被窝里。
  黑暗里,贴过来一具温暖结实的身体,淮真感觉自己心都跳到嗓子眼。
  他穿着棉质睡衣,头发有点湿漉漉的,果然刚洗过澡。窄窄的床,淮真躺着还算宽裕,西泽长手长脚,一躺上来,立刻显得拥挤不堪,稍稍动一下就磕到了那里。
  无奈之下他拖着淮真的头,想让她枕到自己肩膀下面。
  贴上他的身体,淮真抗拒的挡一下,将身体挪开一点,小声说,“我刚淋了雨,没有洗澡。”
  西泽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轻声说,“等他睡着就可以去洗澡了。”
  她说,“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紧接着,他揽过来的手,突然摸到她光溜溜的肩膀,整个人也呆住了。
  可察觉的,他身体在一点点变热。
  两个人都沉默了。
  西泽默默地从被子出来。
  淮真在被子里默默地翻了个身。
  西泽微微支起身体,将灰色棉质睡衣塞给她,然后背过身。
  淮真将衣服拢到怀里,在被子里艰难摸索着,一件件套在身上。
  黑暗里,她听见他沉重呼吸,与克制的吞咽。
  紧接着问她,“好了吗?”
  她说好了。而后将被子拉开,分给他一半。
  西泽把她圈进怀里,用毛巾给她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说,“Sorry…”
  淮真很不解地问他,“Why you say sorry?Sorry for what?”(为什么道歉)
  听到她的疑问句,西泽笑了起来,很无奈那一种。
  过了会儿仍旧还是说,“Sorry, sorry for everthing。”
  For me, for the train, for this country。


第94章 温尼马卡3
  金属门板不隔音,因为隔壁那个中年男人,两人不得不低声说话,随时谨慎提防他睡着或是醒来。
  谢天谢地,这是个在世俗中劳碌的普通资产阶级美国中年男人,不一会儿,他便打起了呼。
  两人挤在一张床上,竖着耳朵发了好长时间呆,这才有时间说话。
  淮真压低声音,“给我讲讲你来找我这一路好不好?”
  床铺下面是一面窗户玻璃,外头的光不时晃进来,西泽侧影近在咫尺。说话间,淮真突然明白什么是真的耳语。
  他眉头拧了一下,在脑海内仔细搜索,突然说,“我祖父喜欢收集东方古董。他虽然是个美国人,但在这一点上,他遵循欧洲老传统。家里的客厅和长廊里放着很多瓷器,青花的和单色的……”
  她也拧着眉头,“What is porcelain?” (瓷器是什么?)
  “One kind of china。” (瓷器的一种)
  他换了德文,因为很多藏品的英文词汇淮真听不太懂,西泽广东话的词汇显然也不够炉火纯青。两人花了很长时间,才让彼此明白那些东西是明代画卷,宫廷诏书,官服,明瓷器,以及雪花瓷、龙川瓷之类的新瓷器。这些东西在美国古玩市场十分风行。
  “我们跳过这些该死的词汇,”紧接着他说,“连带我也是。在那个社会层做着一件摆设。”
  淮真笑了起来,“现在我是正挟带这件名贵藏品逃出生天吗?”
  西泽敲了她的脑袋一下,“Whatever。 I just wanna let you that I’m fragile。”(随便吧,我只想告诉你我易碎)
  淮真戳戳他心口,“Please let me know when you’ll break, Mr。 Fragile。” (易碎品先生,请务必告诉我你什么时候会碎掉)
  “Every time I could not reach for you……you were making out with an other guy。”
  (每次联系不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都在和别的男孩子亲热)
  淮真笑了起来。她说,“我爸爸有告诉你唐人街的女儿成年之前……”
  说话间,隔壁男人突然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
  她立刻停下讲话,安静听了一阵,直到三分钟后他再次打起鼾。
  就在淮真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跳过去时,西泽接下去说,“我想知道这三个月发生的一切。”
  淮真笑了,“赚钱赚钱赚钱。八千块可真够我赚好一阵子。”
  他很记仇说,“This is not everyt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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