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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指-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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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足道长缓缓的点了点头,默默地说道:“石化胎也称‘人石’,胎儿死亡后滞留在母体腹腔中,软组织脱水钙质石化。一种是全石胎,胚囊及胎儿均钙化;还有一种极为罕见,叫做‘石壳胎’,仅仅胚囊表面钙化,内里组织器官依然还有生命迹象……”

“有思维,有脑电图波!”我小心翼翼的插嘴道。

虚足道长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又紧蹙起眉头来,自言自语道:“奇怪呀,石化的外壳是僵死的,它是根本无法自如活动的啊,即便是蠕动也不行,因此不太可能去杀人的。”

我咽了口吐沫,提醒道:“岳道长曾经书了张辰州符贴在石化胎身上,说是有脏东西吸附着……”

“嗯。”虚足道长随口附和了一声。

“道长,我是从事文物工作的,听前辈们说起过,有些出土的古董文物身上,就有可能附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我轻轻说道。

“哦,”虚足道长若有所思道:“你叫皇甫小明?”

“是。”我回答。

“小明,岳皂衣家隔壁的王主任的死与这具石化胎有没有关系,我们需要对比一下两者的血型便知道了。”道长指着裸婴牙齿间的血渍思索着说道。

我赞同的点点头,其实自己原本也是这样想的。

“你先收好这石化胎,天亮后贫道便与你下山化验。”虚足道长将裸婴像交还到我手中,遂转身出了房门。

“道长,您法号‘虚足’是什么意思呢?”我望着他的背影问道。

“南岳八百里,回雁为首,岳麓为足。”虚足道长说着径直去了。

天亮后,我随道长下了岳麓山。

虚足道长是省城道教协会的会长,交游甚广,很快便从公安局的一位法医那儿打听到了王主任的血型是A型,随后化验由石化胎齿间刮下来的血渍,看看两者血型是否是否吻合。

坐在化验室外长椅子上等待化验结果的时候,我向他问起了岳皂衣的身世。

“岳皂衣是半路出家的,原先靠云游卜卦算命为生,后来投身入云麓观中,贫道见他颇精于易数,无有家人,便允其入门。近年来,凡俗世间人心不古,物欲横流,岳皂衣也禁不住诱惑,经常私自下山,重操就业,赚些不义之财,违背教规,坏我观声誉,无奈而将其逐出云麓宫。”虚足道长解释道。

“可是,他算东西挺准的。”我小声嗫嚅道。

虚足道长点了点头,道:“天地之间,万物虽变化莫测,但均可通过易理推衍,钩深致远,唯变所适。自古以来,太乙神数、大六壬、奇门遁甲乃是《周易》中最为高深的三门学问。其中奇门遁甲明天时,晓地利,最为灵验。”

“江湖上的算命批八字也是易学的一种么?算不算迷信呢?”我好奇的问道。

“它们都是易学的一些分支,四柱八字、紫微斗数、铁板神数、六爻梅花占卜等等。”虚足道长解释说道。

“皇甫小明的命就不好,自幼丧母,现在连生父真假都搞不清楚,唉……”我懊丧的叹息着说道。

“告诉贫道你的生辰八字。”虚足道长微微一笑道。

我此刻早已从心底里相信,面前的这位云麓宫观主定是位超过岳皂衣的世外高人,于是赶紧将自己的生辰年月日期说给了他。

虚足道长掐指盘算了片刻,微微笑道道:“小明,你的生辰八字怕是有误吧,贫道算下来,似乎与你的身世相悖呢。”

我愣了愣神儿,张嘴刚想要说话。

这时,那名高个子法医推门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检验报告。

“虚足会长,那份干涸的血渍报告出来了,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血型,名为RH阴性AB型。”法医清晰地说道。

“恒河绿猴子!”我吃了一惊,随即脱口而出。

“怎么,你也知道‘恒河猕猴’?”法医诧异的目光望着我。

我尴尬的笑了笑,没有作答。

“RH阴性AB型血在黄种人中约占万分之三,难得一见,是印度恒河猕猴的血型。1940年,兰德斯坦纳和威纳将恒河猴的血液注入家兔体内后,得到一种免疫抗体,这种血清中的免疫抗体能凝集恒河猴的红细胞,因而便取恒河猴的英文字头“Rh”作为这种抗原的名称。”法医解释道。

“好,谢谢你的帮忙。”虚足道长客气的接过化验报告,扯着我匆匆的离开了化验室。

“道长,血型不对,这大概可以证明王主任不是被石化胎杀死的。”我并无十足把握的说道。

“恒河绿猴子……恒河绿猴子……”虚足道长仿佛根本没有听我在说什么,他的面色严肃之极,嘴里面在喃喃的嘀咕着。

“道长,您以前就知道‘恒河绿猴子’?”我疑惑的望着他说道。

虚足道长沉默了半晌,最终缓缓说道:“嗯,云麓宫旧志曾记载,明朝嘉靖年间,长沙城瘟疫过后,有鬼魅邪祟横行,李可经祖师爷以‘岳麓鬼索’助长沙太守孙复剿杀那些脏东西,故有‘岳麓鬼索三千丈,缚鬼长沙百万家’之传说,但是……”

“但是什么?”我问道。

“有一邪灵之物,‘岳麓鬼索’也奈何不得。”虚足道长叹息着说。

“什么邪灵?”我好奇道。

“恒河绿猴子。”道长目光炯炯的盯着我说道。

“啊……”我吃了一惊,诧异的问道,“那猕猴不是说产自印度的么?况且,灵长类的动物又会有什么邪祟的呢?现在的动物园里,猕猴猩猩多得是。”

虚足道长摇了摇头,道:“据说,绿猴子是恒河猴的一种罕见的变异,身披绿毛,秃尾人面六指,嗜杀成性……”

“你,你是说……六指?”我的脸色骤变,下意识的将右手背到了身后。

此刻,天空里一大片阴云飘来,冰凉的濛濛细雨落到了脖颈里,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第二十章

虚足道长对我微微一笑,语气和蔼的说道:“小明,别藏着了,贫道早已看见你的六指了。”

闻言,我的脸一红,伸出了右手掌,口中嗫嚅说道:“道长,皇甫家的遗传都是六指,本来我早就想去医院割掉的,听说世上六指畸形的人并不少。”

“嗯,云麓宫旧志上面的记载只有寥寥数笔,若六指之人都是邪灵,岂不天下大乱矣?小明,你方才报给我的生辰八字如果无误,你父母应该还尚在人世。”虚足肯定的说道。

“真的?”我苦笑了一下,心中想,母亲是生我时难产去世的,王主任给接的生,他完全可以证实,而且年年清明我都去上坟。至于父亲,家中的那个驼背老爹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皇甫哲人,可是他对我比人家亲爹还要好。

“是家中的驼背老爹告诉我的,应该是准的。”我说道。

“小明,”道长的面色渐渐严肃起来,“你不觉得你的身世颇为蹊跷么?岳皂衣虽已逐出山门,但其毕竟曾是云麓宫中人,他为解开你的身世之谜而命丧印度支那雨林,贫道与你算是有缘,因此,想继续接着调查,你的意下如何呢?”

我点了点头,皇甫小明又何尝不想将自己的身世搞个明白呢?

“贫道与你同行,见一见你家中的那个驼背老爹。”虚足道长说道。

“不行啊,我们那是个小县城,脸面都熟得很,况且公安局又在通缉我,一进城就会被逮到的。”我急忙分辩道。

虚足道长微微一笑,道:“贫道自有分寸,你且随我上山回宫。”

我犹豫了片刻,踌躇着说道:“我想再去王主任家看一看。”说心里话,我对那个身患残疾的丑婆娘不但好奇,而且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怜悯,想到她,心口处就会有一种微微发热的感觉。

“好吧,贫道陪你一起去。”虚足道长点点头。

沿着湘江边,不多时便已来到了那条窄窄的巷子前,路口聚集着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看来都是些街坊邻居。

“真是奇怪啊,那个医生身体蛮结实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呢?”一个红脸老头诧异的说道。

“那个丑老太婆真是挺可怜的……”妇女们啧啧摇头,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透过院墙,望见王主任家的屋门上已经贴上了公安局的封条,院子里拉着一根黄色的警戒线,但警察们都已离去了。

“大妈,这屋里还有一个阿婆去哪儿了?”我问站在附近的一位老年妇女。

“听说是民政局福利院来人给接走了,唉,一个残疾老太婆,自己没法子生活下去啊。”那妇女独自叹息不已。

我望着那间破旧的砖房,了无生气的院落,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小明,旁边这间就是岳皂衣的家么?”虚足道长说道。

“是的。”我低声回答。

走入院子,进到了屋里,虚足道长默默地四周打量着,真的是简陋之极,家徒四壁。

“岳道长是一个很清苦的人啊。”虚足摇了摇头,口中默默地叹息着。

“可他是一个古道热肠的好人。”我眼中噙着泪水,睹物思人,哀伤袭上心头。

岳麓山云麓宫中,虚足道长向几名老道士交待些宫中事务,然后命人给我找来了一套普通道士装束。

“自明以来,道家服饰仍以簪、冠、巾、衣、裳、履,其中冠,为贵人所用;巾为士庶人所用。在道门内,冠为正式场合所用,平日则用巾,小明,你就戴这顶太阳巾吧,虽非正宗九巾之一,但外出遮阳倒是实用,两湖一带云游道人多用此巾。这套通裁直缀灰色常服和青布十方鞋及高筒白袜与你真的是十分相配,若有朝一日,你想出家,便来云麓宫吧,贫道收你为徒。”虚足道长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任凭道士们七手八脚的替我穿着了一番。

“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贫道想应该没人认得出来你了。”虚足道长颇为满意的打量着我说道。

是夜,岳麓山上,潇湘细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我躺在云麓宫偏殿的床上,耳边听着雨滴敲打着梧桐树叶,久久无法入睡……

儿时的旧宅,灶膛旁添着柴火的驼背老爹,我背着书包站在炉灶旁,默默地望着蒸着米饭的大铁锅,炊烟袅袅,静的像是一幅画。

老爹啊老爹,你究竟是谁呢?

次日清晨,我跟随着虚足道长离开了岳麓山云麓宫,在长沙汽车站乘上了前往湘西老家县城的长途客车。

濛濛细雨,淡淡的云烟,远处青山一抹黛色,我靠着车窗坐着,目光默默地望着窗外,一缕淡淡的乡愁涌上了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第二十一章

颠簸的长途汽车上,人们昏昏欲睡。

虽然离开不过数日,越是接近湘西,我的心情也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车窗外,山郭延绵起伏,青郁葱笼,溪水潺潺,田垅齐整秀碧,茂林修竹,山林间偶尔升腾起几缕袅袅炊烟。河岸边,一骑在牛背上的牧童正懒洋洋的打着瞌睡,任由水牛驮着他漫步,就像是一幅恬致的图画般。

“湖广熟而天下足”。身边响起虚足道长由衷的赞叹之声。

我未可置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据说,中国古时候两湖、两广的稻棉菽麦丰收了,天下的百姓可以饱暖无忧了。

湖南自古以来民风彪悍醇厚,书香温润,仁人贤达志存高远,因而名将良相、忠臣贤君亦层出不穷。一代谋士张良,激流勇退,隐居湘西北境内,老死大庸,墓葬张家界杨柳坡,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身上似乎在微微出汗,感觉皮肤上有些粘嗒嗒的。

我默默地望着河中的一艘乌篷船,有两名赤身短裤的船夫躬腰拉着纤绳,一步一喘,大汗淋漓。码头边的河埠头,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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