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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川小鬼-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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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啊,应该说是荷尔摩的使用规则手册吧!所有跟荷尔摩相关的事都记载在这里面。呃,刚才提到的条文,好像是在总则的最后面……啊,就是这个。”

阿菅学长皱起眉头,看着翻开的那一页。我沿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一大篇片假名与平假名夹杂的文绉绉文章,因为我站在相反方向,所以只能辨识出开头是“第十七条”这几个字。

“就是这个第十七条……使用这一条应该就没问题了……不过老实说,我不太建议你使用。”

“为什么?别这么说,快告诉我该怎么做!上面写了吧?”

“的确写了,可是,该怎么说呢……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且,我还不曾听说过有人遵循第十七条采取实际行动。”

“你是说没有前例?不要先个公务员似的说的那么保守嘛!”

“这世上没有比荷尔摩更保守的东西了。企图改变自古传下来的某种东西,通常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我们身边不是常有这种故事吗?所以,我觉得最好不要做这种违反常态的事。”

“可是既然条文上有记载,就不是被禁止的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拜托你告诉我。”

我把双手平放在暖炉桌上,深深低下了头。我没有余力顾及阿菅学长那毫无根据的忧虑,那个“第十七条”关系着我的将来。

结果阿菅学长拗不过我,为难的把“第十七条”的相关规定告诉了我。虽然成立的条件很难达成,但是“第十七条”上记载的文字,确实可以解决我现在的所有问题。

“期限到什么时候?”

“你是说哪个?”

“两个。”

“其实两个都差不多。”阿菅学长笑出声来,又把视线拉回小册子上。“首先,根据细则,提出‘第十七条’的期限是在季前赛结束之前,也就是在下一次龙谷大Phoenix战结束之前,至于违反‘契约’的规定……从我那一代的经验来看,如果没有正当理由,连续两次未出席荷尔摩就会被那些交火视为违约……所以,不管由哪个期限来看,你都必须在下次与龙谷大Phoenix之战结束前,备齐所有提案条件。不过,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

“请让我那么做。”

我打断阿菅学长的话,斩钉截铁地宣告,其实根本想都不用想。因为往前进是地狱,往后退也是地狱,既然这样,我要选择没有芦屋、没有早良京子的地狱,纵使哪一天必须直接与他们两人对决也无所谓。

“如果我备齐了所有条件,你会帮我提案吗?”

“这个嘛……”阿菅学长露出复杂的表情,最后轻轻点了点头。“没办法,到时,我会让你的付出得到应有的回报。”

我把剩下的章鱼烧塞进嘴里,离开了阿菅学长的住处。跨上自行车后,我在心中喊着:“走,去岩仓!”接着拼命踩着踏板从北川通往北前进。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我盘腿而坐,抬头看着贴在墙上的书法。

隔着小矮桌,我跟房间的主任高村面对面坐着。高村双臂交抱,面带难色地抬头看着天花板的某一点。如果把焦点放在那张脸上,还可以当他是以严肃的表情在沉默思考,但是整体来看,感觉就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你来得太突然,所以我来不及绑嘛!”高村这么辩解。但是,问题不在这里。只有头顶露出头皮,左右两侧的头发则散乱地披在肩上,教我很难维持正常的表情看他。所以我尽量不去看他的脸,可是又禁不起那种怪异的诱惑感,不知不觉就会往那里看。一往那里看,就得强忍住笑,赶忙把视线移向《般若心经》的其中一节。

小矮桌上摆着已经吃完的大碗,还残留着甜甜的酱汁香味。我到的时候,高村正在享用豪华的鳗鱼盖饭。

“你每天都吃这种东西吗?”我问。

“才没有呢!这是我妈寄给我的,我今天早上才收到,她是想借此声援在京都一个人努力生活的儿子。喂,这次可没你的份哦!”高村给了我尖酸刻薄的回答。

看着碗底朝天的盖饭,我不得不说,他母亲为了让他得到老家的滋养,一会儿送和牛、一会儿送鳗鱼的爱心,全都被高村用错方向而白白浪费了。她到底知不知道高村现在变成这种见不得人的样子呢?看来,高村并不想剃成月代头'1',因为头顶已经稀稀疏疏长出头发,配上散开来的左右两侧头发,看起来就像正要前往六条河岸刑场的石田三成'2'。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以这身打扮大摇大摆地走在京都大马路上,他的母亲恐怕会大受打击,从此一病不起。他实在太不孝了,如果我尚未出生的儿子有一天变成这样,我一定会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1'月代头是平安、镰仓、幕府时代的武士所留的发型,最后甚至流行到民间。发型是从前额至头顶的头发剃成半月形,其余头发在头顶前方梳成发髻。

'2'石田三成是协助丰臣秀吉称霸日本的得力武将,最后在六条河岸的刑场被处死。

但是,不管我怎么咒骂,这个男人却是可以协助我脱离目前困境的惟一靠山。一想到这点,就打从心底觉得自己窝囊、没志气,而陷入深深的悲哀中。

“告诉我你的答案吧!”

听到我这么说,高村缓缓将面对着天花板的脸转向我这里。最糟糕的是,他那张脸越是认真,给人的感觉就越怪异。

“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当然可以,我可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来找你的。”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芦屋?”

一针见血的质问,让我为之语塞。

“这个男人的确有不少问题,可是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总之,你就是连跟他唿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都不愿意,对吧?我也不喜欢芦屋,但是只要在例会或荷尔摩比赛场所不跟他说话就行了。而你却连这样都不能忍受,我有点无法理解。是不是你们之间有我不知道的问题?”

高村直视着我的脸,连珠炮似的提出尖锐的质疑。

来到他的住处之后,我先把从阿菅学长那里听来的违反“契约”以及“第十七条”的事,巨细靡遗地告诉他,然后为了发起“第十七条”的提案请求他的协助。不过,我没告诉他我对早良京子的感情,还有昨天我跟芦屋的那件事,我只把我讨厌芦屋的心情当成挡箭牌,描述我不能再待在青龙会的个人隐情。可是我的这些话似乎无法打动高村的心。

为了想出可以让高村认同的理由,我很快在心底整理了一下想法。

首先——我奥眼芦屋,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他明明是学法律的学生,却毫不犹豫地诉诸暴力手段,那种不尊重法律精神的性格非得好好调教不可。不过,会促使我采取这样的行动,当然不只因为我讨厌芦屋。如果只是芦屋个人的问题,我只要杀到他的住处,痛殴他一顿就行了,没必要千里迢迢骑自行车来岩仓这种地方。也就是说,问题在于早良京子,她是我悲哀的震源。而芦屋的存在会直接影响到这个震源,所以我断然拒绝与他共处一室。而且经过昨天那件事,恐怕芦屋今后也无法跟我维持正常关系了。为了彼此……也为了早良京子,我跟芦屋断绝关系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如各位所见,问题非常简单,只要我把早良京子的事告诉高村就行了。这么一来,他一个会支持我。

但是,我做不到,怎么样也做不到。光想像我把对早良京子的情感告诉高村的画面,我就觉得丢脸、没用、窝囊,痛苦得快晕过去了。明明在寒风嗖嗖的吉田神社里,我连比这还丢脸的事都高高兴兴地做了,但是向高村坦承自己对早良京子的爱意这件事——啊,我就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

“我再也无法跟芦屋相处了,是前世的孽缘迫使我这么做的。”

结果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力的理由,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试图蒙混过去。

“我无法苟同。”

当然,高村摇摇头,给了我冷漠的回答。

然后他对我投以同情的眼神,缓缓地接着说:“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安倍,你是想把京大青龙会一分为二啊!没有人会愿意的……说得严重点,你纯粹是为自己考虑,想把旁人也卷进去,彻底破坏社团的秩序。老实说,我对今后跟芦屋一起参与荷尔摩这件事,没有任何不满。何况跟芦屋在一起,还可以赢得荷尔摩,所以我甚至觉得很满意。芦屋真的很行,与玄武组的那一场荷尔摩,我在一旁看得全身起鸡皮疙瘩,他就是这么强。看到成为芦屋的手下败将,大喊‘荷尔摩——’的对手,我就会庆幸我的敌人不是芦屋。他就是这么强,强到非比寻常。现在你竟然想跟这样的芦屋为敌,还要我帮你承担那样的风险,却不告诉我真正的理由,教我怎么帮呢?这样不会有人愿意跟随你的。”

我像个被老师斥责的小孩,垂着头聆听高村的话。他说的每句话都很有道理,点出了我太过自私的想法,这让我极度沮丧。

“对不起,高村,我错了。”

我把双手顶在小矮桌上,低下了头。

“那就把理由告诉我吧!这十多天来,你都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会突然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状态?”

“唔,那是因为……”面对高村毫不留情的直球攻击,我带着离开击球区的打算,把视线转向了刚才看到的墙上那幅字。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常常看到。”

高村瞪了我一眼,似乎在埋怨我扯开了话题。偏偏他又很想说明,完全掩饰不了雀跃的表情。最后果然不出我所料,高村败给了知性的虚荣心,自己打断了自己的话,得意洋洋地说明了起来。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不是很清楚教义上的解释,不过好像是指不被任何事物束缚的心。”

“上次那一张呢?”

“我想过了,所谓虚无,不就是什么都没有吗?而空也是什么都没有,但是,我认为空的思想应该比什么都没有包含了更深的意义,就像蓝天,实际上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却存在着让生命运行的所有要素,不是吗?我也想超越虚无,到达空的境界。”

“那么,你到达了吗?”

“怎么可能到达,我又不是释迦牟尼,我只是写下我的目标而已。”

“哈哈,原来如此。”

我敷衍地回答,再看了一下写得很烂的字。

我不知道高村对“空”的解释对不对,只觉得应该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东西。毕竟空就是“空”,并不是“天空”。不过,只要那是一种心灵上的寄托,对高村来说就是正确答案。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试着在嘴里念诵,回顾自己的心。现在,我的心正与“不被束缚的心”对峙中。我的心被早良京子和她的鼻子五花大绑,动弹不得了。光想到要把这件事告诉高村,我的心就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反应。

我不禁想,或许越是这样,我越该告诉高村。我已经下定决心与早良京子诀别。以实际状态来说,我跟早良京子已经形同诀别,所以剩下的是“我的心”的问题。是我自己愿意被锁链捆住的,现在我要自己砍断锁链。若从高村所说的“空”的教谕来看,我现在需要的绝不是用来砍断锁链的大斧头,而是放松力量,等到锁链自行脱落的“不被束缚的心”“我知道了。”我郑重地转向他,点点头,用有点沙哑的声音说:“我把所有事都告诉你,但是,可以先给我一杯茶吗?”

我趁高村在厨房泡茶时,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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