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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倾吐了一番,进到舱室,佳成把睡上铺的船员叫起来,要他到别的舱室挤一晚。他一边摇头晃脑地给小新倒了杯茶,又帮他把床铺好,说你睡我的下铺吧。
小新睡到半夜,被酒闹醒,到室外干呕了一气,噢──噢,就像个贪嘴被受罚的细伢子。呕干了掏空了,瞌睡也跑没了。再躺下来,就怎么也睡不着,眼珠瞪得大大的,像个夜神经。翻来覆去转了几个身,闻到枕头上有股气味,被窝里也闷着这股味。小新闻出来,这是佳成存留下的体味。闻着闻着,就像又来了股酒劲,透着异样的兴奋,慢慢渗透到小新的血管经脉,直至粘绸的梦里了。
二日醒来,小新发现被子上多了条毛毯,佳成正坐在床沿笑呵呵地望着。〃昨晚睡得好么?夜晚江边风大,多给你盖了些,不然把你这独苗冻病了我可赔不起哦。〃起了床,上到平台上,佳成把一根细细的竹竿插进船链中,让拴着肉团的饵垂到江里,然后和小新在钢墩上坐下,静静地等着鱼上钩。这时晨雾刚刚散去,江风还透着微凉,对面蕉洲上反扣着的几只漆满桐油的船体,像巨大的龟壳在阳光下闪亮;而浊浑的长江上正有一列长蛇般的拖轮在缓缓行驶,鸣响的汽笛声化在宽阔的江面上。
〃饿么?〃
〃不饿。〃
〃我这里条件蛮差劲,没什么招待你哟。我一个人邋遢惯了,像个懒猪,你莫怪啊。〃
〃这有什么。其实我还蛮喜欢你这样的单身日子,又自在又潇洒。你不晓得,我蛮小就想脱开家,一个人过得自由自在,没哪个碍手碍脚,几多好!〃
〃你要喜欢,就搬来一起住吧,反正我一个人也没味,两个人住着也热闹些。〃
〃真的?你讲话作数?〃
〃当然,这有什么胡抽的。〃
小新立起身子,眼睛透出点点亮光,蛮起劲地说:〃那我就来真的,认你作大哥,好啵?〃
〃还认什么认,本来就是嘛。〃
阳光下,佳成掏出槟榔丢进嘴里狠劲地嚼,一边呲呲笑。佳成告诉小新,他家在联阳县铜关镇。家里五子妹,他是老大。他们一家以手工制作烟花为生,他爹是镇上的烟花王,五捆三绷式的〃仙女下凡〃是他的绝活,曾被选送到北京参加国庆典礼呢。佳成在他十六岁时去广西防城前线当兵,在热带雨林和潮湿的战壕度过三年的冷战期,之后托战友关系复员进了船舶厂。那时刚从前线下来,一下还不适应,火气也大。记得进厂第一天就跟人闹翻了脸。当时在装卸码头作记录员的佳成,见一个搬运工突然累晕在地,他便好心把他背到调度室休息,然后自己去帮他做事。待佳成大汗淋淋地忙完,那搬运工也醒转来,就向他要号签。佳成一下朦了,这才想到人家是靠号签领钱的。那搬运工便直怪佳成误了他的工,走时还骂了几句。边上的调度员就笑佳成,说真是个复员码子,宝得好事都做不来。佳成听了气就出不匀,瞪着调度员把桌子一拍,然后追上搬运工,朝他狠狠地摔下两张钱……
到了中午,小新和佳成还有那个船员就在平台上吃饭。只一样菜,便是费了一上午劲才钩起的几条瘦巴巴的黄骨鱼。小新第一回在摇晃晃的趸船上吃饭,很是新鲜,加上也有些饿了,自是吃得有滋有味。佳成望他猴急相,便只扒碗里的饭,一边要小新慢慢吃,别呛住喽。小新有意不听,还故意咂响嘴巴子,神情就像个爱使性子的细伢子。饭后,船员上了岸,剩下小新和佳成坐在平台上,一边沐着正午的阳光。两人半闭半合着眼睛,风在他们中间静止着。佳成突然问:〃小新,你在想什么?〃小新闷了一会,说:〃你会喜欢于芳吗?〃佳成在椅把上扶了下,许久没作声,他眯缝的眼里划过一只江轮,避开的江波闪着鱼鳞似的光泽。终于还是说话了。〃我跟她不般配,谈不拢的,她是天我是地,我撑不起她的。〃小新几乎要睡着,一边品咂着话意,同学的议论也断断续续流过了,风似的。让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是,佳成不可能与于芳好合了。
小新和佳成的熟识是一道纹火熬出的汤,慢慢吞吞清清淡淡,并没有多少繁复的佐料。小新的家世简单明了,小新的性情温和淡散,举止都是纤细文雅,眼神常常含了颓唐和一些宿命的东西。佳成则粗糙得多,老弱的双亲及成群的弟妹,就像负着一件件累赘的絮物。这般的甚嚣尘上繁俗复加,自是使他无瑕顾及什么风花雪月,也理会不到情爱的撩拨了。佳成的爱好无几,除了烟酒,五音不全腿脚不轻快,最近看的电影还是在防城部队看的《高山下的花环》。但是,对将来的隐忧是他们所具有的。小新是为一颗女儿心所烦,这份不能正视的沮丧如一丝丝心脉,怎么挑剔也是去不脱的;佳成是外乡人的烦恼,工作不如意,事业无起色,没有背景没有提拔,这是一种男人的渴望和焦虑。
他们的交往也是朴实而平凡的。从同学之情开始,似乎只能中规中矩毫无杂色,唯有时间在他们中间润滑,从冬至夏,就又到了第二年的暑期。他们去博物馆看了画展,去图书馆查资料,到焦洲的瓜田吃西瓜,偶尔也会跟几个学员去唱唱歌,都是些正常的节目。
因了渐熟起来,同学之外的东西还是慢慢渗透进来。空寂是一方面,丝丝缕缕的接近也起着浅移默化的作用。小新心思小巧,每回去趸船,不是拿只玩具熊,就是买件小摆设,或者到江滩捡些怪异的石子,很童趣的。不过,这时的小新也是随着情趣,并没有清晰自己的言行,也就谈不上什么欲念和手腕了。应该说,他更多的是把佳成作了兄长,怀着点敬仰与顺服,有时也来点小淘气,变着花样给佳成一个惊喜一点快慰。
只有在佳成发懒经,背不叠衣不洗时,关心和打理就忍不住占满心头,让小新生出一份痛一份怜来。有时佳成问小新:〃我们究意是同学还是兄弟?〃小新不语,转而问:〃你讲咧。〃佳成诡秘地一笑,〃看你作家务的样子,一些同事开玩笑讲你是我老婆呢。〃小新霎时脸若桃花,心怔怔地,像被佳成点了穴位,半天都吐气不赢。
一天,佳成突然打电话到车间,说他爹犯了急病,得马上赶回去。小新听了也急,就让朱哥帮着请个假,然后到商店买了一篓东城皮蛋和两盒干荔枝。等小新急急冲冲赶到汽车站,佳成正站在候车的人堆里四处望着。小新踮起脚扬手,颠颠地挤到跟前,把袋子往佳成包里一塞,然后又掏出几包拖童武搞的红梅烟。
佳成很惊讶,〃噫?这是我在部队最爱抽的牌子,你怎么知道喽?〃小新捌嘴一笑,〃保密。〃
小新其实是在本描写自卫反击战的纪实杂志上看到,当时最吃香的牌子就是红梅。没想到真对了佳成的胃口。佳成接过烟拿近鼻子闻了闻,眼里是种无声的感激。两人就这么站在挤嚷的人群中,都没再说话。佳成一根接一根地吸着烟,直到要检票上车时,他一脚踩灭烟头,握着小新的手使劲按了按,然后无言地挎上包拥进人流。
直到佳成走入进站口,小新突然没来由地伤感起来,一种暂别的愁绪陌生地缠绕着。如果说小新先前还是茫然无序,犹如失了航道的船只;那么,现在开始云雾飘散目光所及了。佳成家里的变故是根火柴,突然间点着了小新挤拥着的情愫,并且照出一些甜蜜和温煦。也就在这一刻,佳成的背景凝固成一方镜子,显现了佳成厚实纯朴的微笑、开怀的胸襟、还有那坚毅的性格和品德。这一切,都开始渐渐在小新心里堆砌出一个形象,一份好感了。
第三章 初入圈子
佳成走后,肖主任的电话就来了。
肖主任说话很有分寸,也蛮有耐心,他就像一个守了很长时间的猎人,毫不再乎多等这一二天,也不怕猎物跑到别的山头去。肖主任正当中年,经验是他最犀利的武器。肖主任要等小新自己来钻圈套,要小新心甘情愿的钻进圈套。他有这份信心。于是,肖主任从电话一端扔过来一个诱铒:〃这个周末我老婆不在家,你来吃餐饭吧。〃
小新本来是只受惊的兔子,正在上窜下跳心慌意乱。他闻着肖主任话里的诱铒,闻着诱铒散发的气味了,这气味一圈一圈地缠绕不散,像挂在鼻头伸舌可及的一顿美餐。在调度室的电话机旁,坐着一些工人师傅。他们发现小新握着话筒半天没出声,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外,牙齿把嘴唇都咬白了。有人过去扯小新,〃是不是妹子找你呀?搞得魂都没了,跟发春似的。〃小新把话筒一放,突然吼一句:〃老子就是想发春!〃怔得那些工人师傅们都呵着嘴,望着这位想发春的伢子冲冲地走出调度室。
晚上,当小新踏上肖主任家客厅的大理石地面,发现门口早摆放了双软皮拖鞋,一股清清的空调凉风包裹上来。小新的拘束和怯畏就在肖主任的寒喧中淡化,被肖主任亲切和煦的笑语咀嚼掉。饭桌上,两人相对而坐,在一盏顶灯的晕黄气氛里慢慢挟菜品酒,轻轻地说着闲话。稻花香酒的醇香一点点弥漫,散着一种淡淡的意味,角落里的组合音响正放着名乐:〃渔舟唱晚〃,那清扬的旋律在室内婉婉回荡。在缓缓涌起的酒意中,小新渐渐觉着热了,麻麻的醉醉的,身上涌起种异样的躁动,从心内到体外,如一节竹笋被层层剥开。肖主任变得酒色的眼睛一直停在小新身上,像两道执着的探照灯,从头到脚扫射着小新,也照耀着小新。酒到酣处,两人的目光终于汇到了一起,他们就像酝酿了许久的诗人,只待那激情喷薄的一刻……
时隔二月,当肖主任的手再次触到小新,温柔的轻缓地抚上小新的脸颊时,小新是连一丝拒绝的力气也没了。如果说肖主任从偷偷塞名片就对小新有某种预谋的话,那么小新现在不得不承认,他是一直在幻想,在等待他的这场预谋!这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这只左跳右窜已没了退路的小兔子,终于还是被捕获了,心甘情愿成了一道丰美的晚餐。此际的小新身轻如羽,如醉如痴,脑子一片如云的空白,身体是种响应的姿势,但一阵阵颤栗干扰了触觉,不及回味,就升到云山雾海中了!这时的小新不再是只免子了,他是正在等待出世的婴儿!
……只一夜,蒙在小新心里的那张纸终于被肖主任捅破,那违反人伦之理的字眼一个个从肖主任口里嘣出,听得小新心惊肉跳气喘连连。肖主任说你知道你是谁吗?你是一个同性恋者,一个彻底的先天性的同性恋者!你别怕,也别不好意思,第一次被人明明白白地指出来,被人当面叫是很刺耳,也很别扭。但是你要习惯,至少是要敢于面对自己,要向自己承认你就是不爱红装爱男装的同性恋者,是被社会所耻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同性恋者!肖主任像一位循循善诱的老师,开始认真细致地给新学生上课呢。
他告诉小新,关于同性恋的叫法各地不一。最流行的是称为〃货〃,北京称〃兔子〃,上海称〃屁精〃,而香港台湾称之〃基佬〃和〃玻璃〃。他们经常聚集的地方称为〃货场〃,做爱叫〃走场〃,若两人相好那就是〃侨子〃〃皮拌〃了。〃货〃也有分别,有的喜做男人,有的愿做女人,有的还是双性恋,爱好广着呢。在这个圈子里,也是千奇百怪各色人等都有,跟个小社会似的。这里面有专门做〃鸡〃的,跟妓女是一回事;有做一方妈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