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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年读书选集-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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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民醒悟了的今天,比如在玻利维亚,人民通过选举的胜利收复了领土和自然资源。今天,倒是帝国主义想用武力来制服人民。但是,玻利维亚人民也随时准备用武器来保卫变革的进程和已取得的胜利。”墨西哥萨帕塔游击队是一支聪明的、善于学习的队伍,他们在一九九四年的一声枪响使全墨西哥都听到了“一个我们‘缺席’的墨西哥再也不会存在!”的呼声。然后,他们依然蒙面,却藏起了枪支。他们用“火与语言”赢得了墨西哥公民社会、国际舆论的广泛支持和保护,让七万围而不剿的政府军进退两难。 
  拉丁美洲的埃沃总统们、萨帕塔战士们很可能还会失败,就像阿连德总统的悲壮牺牲,就像古巴微妙的前途,就像尼加拉瓜以“民主”的方式丢失的政权,就像委内瑞拉背水一战的勇气。但是已经无须悲观;远远地跟随着孤军苦战的切·格瓦拉游击队,那些五百年里命如草芥、但未屈服的印第安人,那些前仆后继、视死如归的巴勒斯坦人和伊拉克人,他们想传达给我们一个明确的信息:一个人害怕的东西越多,他自己就越渺小;一个人选择的敌人越厉害,他自己就越高大。这也是“副司令马科斯”从他的印第安引路人那里学得的一个道理。于是,我们看见了卑*的弱者与巨大敌人的勇敢对阵,看见了他们的成长壮大,看见了遥远地平线上的一片曙光。 
  埃内斯托·切·格瓦拉生于一九二八年,死于一九六七年,在人的舞台上匆匆走过了三十九个年头。当他在灵的舞台上周游了又一个三十九年之后,不期而遇地迎来了一个光辉的新生。在残酷的历史、人生中,权势、富豪往往仰仗貌似强大的实力,弱者、穷人常常托靠冥冥之中的求祈。也许,于三十九年这个宿命般的符号里,隐藏着新一轮沧桑的机密? 
  二○○六年七月 
  写于切·格瓦拉十月九日遇难三十九周年前夕 
 
                                                                                 返回目录为什么是恰帕斯?
                                                     □滕威《读书》2006年第12期
 
   1993年的夏天,阿尔贝托·乌埃尔塔博士(Alberto Huerta)常常在圣克利斯托瓦尔小城的中心广场消磨午后时光。这座小城位于墨西哥的恰帕斯州。令他印象深刻并且有些惊讶的是两个场景,一是有那么多的警察和士兵在巡逻;一是每天来这里摆摊的印第安人准时的有些机械,一到下午五点他们从不麻烦警察立即收摊返回自己的村子,广场一下就变得空空荡荡。渐渐熟悉了,几个印第安人跟他聊起天来。他们发现阿尔贝托正在读一本描写印第安苦难的小说,于是他们问,“你知道埃米利亚诺·萨帕塔这个大英雄吗?”得到肯定回答之后,他们说一个以萨帕塔为名的农民组织已经成立,甚至说公开的反抗可能会在12月之前爆发。听到这里,阿尔贝托笑了。谁信呢?

    不知不觉到了1993年12月31日午夜,新年的钟声刚刚敲响,圣克利斯托瓦尔城里欢庆的气氛达到了最高潮,爆竹声不绝于耳。然而,恰在这嘉年华的夜晚,三千多蒙面人正在行动。他们兵分四路:一支用粗壮的松树干在小城通往州首府唯一的高速路上设置重重路障;还有两支关闭了小城两端的加油站;另有一支攻入了司法部总部。当墨西哥醒来,欲迎接新年第一天的朝阳时,包括阿尔贝托在内的人们惊呆了,蒙面队伍已经占领了恰帕斯州圣克利斯托瓦尔、阿尔塔米兰诺等七座城镇,并控制了市政厅、警察局、公路、媒体等所有要害部。
    阿尔贝托说,“这次我不笑了”。

    这支蒙面之师宣称,他们是EZLN——萨帕塔民族解放军。他们来自墨西哥东南群山之中。他们是印第安人,或用他们自己的语言,是“土地之色的人民”。这些头带滑雪帽或蒙着印第安土布巾原住民,如果不是身着军装、手握武器,他们就是朴实的农民。尽管军装很粗糙,不那么英姿飒爽;武器很简陋,从AK-15到UZI再到大锤、雪橇、木头枪,不那么有杀伤力。但无人敢小觑他们的力量与勇气,大批政府军已火速集结。事实证明,政府速战速决彻底消灭萨帕塔民族解放军的计划是妄想。12年,12年过去,EZLN还在,恰帕斯运动还在。他们不仅在,而且吸引了无数志愿者深入拉坎顿丛林来援助他们;他们走访了墨西哥境内众多原住民社区呼吁团结;他们举行原住民大会、对抗新自由主义的国际大会,于数万装备精良的政府军的围攻追击中幸存;他们甚至长征到墨西哥城,派代表进入国会演说……他们不仅在,而且不断成为媒体焦点,唤起大众关注——一篇接一篇的《丛林宣言》、《公报》使恰帕斯运动的主张和纲领日益清晰明确;发言人副司令马科斯巧妙利用互联网和报纸等现代传媒手段,发表寓言、故事甚至小说,发射着EZLN的“语词武器”。马科斯关于“我们的语词是我们的武器”的思想也许正是来自埃米利亚诺·萨帕塔,这位墨西哥1910年革命的领袖曾经说,“人民推翻独裁者和帝国,不仅仅要依靠在颠覆暴政的战场上猛烈的炮火进攻,还要依靠发射关于救赎的思想,表达自由的言辞以及对刽子手可怕的诅咒”。由于马科斯神秘的身世,流利的多门外语,高超的演讲艺术,深刻浸染着西班牙语文学传统与欧陆现代哲学思想的文字,他成为世纪之交最迷人的传奇英雄,人们相信他是“第二个切·格瓦拉”。恰帕斯运动不仅在,而且在世界的绝望中点燃了激情与希望。马科斯曾经说,要想除掉萨帕塔民族解放军,除非政府能从地球表面把恰帕斯这一小块土地抠出去,因为那里的男人、女人、孩子,甚至鸡和石头,一切都是萨帕塔主义者。即使他们全都战死,他们的灵魂将在这片土地上继续战斗。而今天,这世上遭放逐的女人,被遗忘的原住民,受迫害的同性恋者,遭羞辱的工人……所有被剥夺的、被压抑的、被排斥的底层和边缘群体都已经、正在或将要从恰帕斯运动中得到启发,得到力量。墨西哥最南端的这片高地,在20世纪末,使得拉美大陆反抗的旗帜再次高高飘扬。
    然而,为什么是恰帕斯?为什么是原住民?为什么是1994年的元旦?如要回答这三个问题,将必须书写一部恰帕斯通史。显然,这并非本文力所能及,因此这里只能呈现一些数字和事实,希望有助于了解恰帕斯运动相关背景。

    根据西班牙殖民时期的行政建构,墨西哥属于新西班牙总督辖区,而恰帕斯则属于该总督辖区下属的危地马拉都督辖区的一个省。19世纪初,受墨西哥独立革命的影响,危地马拉都督辖区六省也相继爆发起义,1821年,恰帕斯宣布独立并与墨西哥合并。随后危地马拉都督辖区其他五省危地马拉、洪都拉斯、萨尔瓦多、哥斯达黎加以及尼加拉瓜也宣布独立,并与墨西哥合并。但到了1823年,除恰帕斯之外,其他五省又全都宣布脱离墨西哥,自组中美洲联邦。1838年起,联邦逐渐解体,它们也陆续独立建国。恰帕斯虽然仍在墨西哥体制之内,但国族认同感相对较低。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占恰帕斯州人口30%的是印第安人,而且其种族融合程度非常低,几个世纪以来印第安人与非印第安人都是分区而居,并备受后者歧视。1532、1712、1867是历史上印第安人三次比较著名的起义。但是革命、民族独立给印第安人的生存现实带来的改变是短暂的、表面的,因为它们都没能彻底解决原住民赖以生存的土地问题。比如拉萨罗·卡德纳斯(Lázaro Cárdenas,1934-1940年间执政)是第一位到恰帕斯访问的墨西哥总统。他乘坐汽车、轮船、火车最后是骑马终于到达目的地。他在任期间,政府终于承认在恰帕斯事实上存在着奴隶制,于是一些改革措施付诸实施。比如州政府的部分领导岗位开始向印第安人开放。同时,他积极推动在恰帕斯被置之不理的土地改革,在任六年两度修改颁布新《土地法典》。然而,分给印第安人的,大多是最贫瘠的根本没有办法耕作的土地。卡德纳斯下令分给印第安人的38726公顷土地不仅没有实现社会公正,还导致了大土地主为了不被分走土地而对官员大肆行贿。从1970年代开始,大约有180,000危地马拉非法移民进入恰帕斯,这使得印第安人的生存更加困难,因为人均土地锐减。恰帕斯州的很多市要么被当地的大老板控制,地方的政治经济甚至军事都是他们一手遮天;要么被政治精英控制,这些精英成功地通过政治和立法手段扩大自己的经济利益。该州刑法规定,任何对历史的、国家的、州的价值标准的攻击都是非法;在任何情况下,任何人用任何手段试图起义都是非法的。印第安人以及一些替他们说话的乡村牧师都由于这些法律条文的存在而成为监狱的常住人口。许多大土地主都有自己的武装,他们经常袭击印第安村庄。原住民说,在恰帕斯警察不是维持社会秩序的,而是用来恐吓贫民百姓。上世纪80年代,卡斯蒂亚诺斯·多明戈斯将军成为恰帕斯州长,他任期内327个农民失踪,153个所谓“政治杀人犯”被判处。他的继任者冈萨雷斯·加里多任期内曾经发生过一个地主的保安枪杀12个农民,警察和地主联合武力驱逐100个原住民家庭强占土地等诸多恶性事件。但是加里多反而步步高升,1993年成为内政部长,并负责1994年的总统大选。
    萨里纳斯总统对宪法第27条的修改是引起94年元旦起义的重要原因,因为新的宪法条例允许土地私有化,可以想见,这将使得有军队和警察撑腰的大地主在强买(占)农民土地时更加有恃无恐。原住民们甚至听说,为了木材,日本人已经打算购买恰帕斯的一块山地。祖祖辈辈以土地为生的印第安人彻底丧失了通过合法途径获得土地的希望。
    不仅没有土地,恰帕斯的印第安人还没有房子,没有工作,没有健康,没有食物,没有干净的饮用水,没有学校,没有自由民主的选举权。结核、霍乱、麻疹、肺炎等各种传染病肆虐,因此印第安的婴儿死亡率和出生率同样很高。那里的孩子只有长到9岁左右,才会引起妈妈的注意,因为他脱离了夭折的可能,也许会长大。
    终于,印第安人说“我们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再也没有”,因此即使是死,也要带着尊严去死,于是他们向世界怒喊——“我们受够了!”

    上述事实表明,恰帕斯起义的重要原因是印第安人贫穷到无法生存下去。但是恰帕斯州并不是一个贫瘠的州。它的水电站供电占墨西哥发电量的55…60%,它出产占墨西哥石油产量21%的石油,占47%的天然气。墨西哥超过一半的咖啡产量来自恰帕斯,其中68%出口。其他产品还有玉米、木材以及牛肉。多诺·加西亚·德·莱昂(Tono Garcia de León)曾在《存在与乌托邦》(Resistencia yUtopia)一书中用令人震撼的诗句描述了恰帕斯的丰富的自然资源与可怕的社会现实——“过去的要素还在那里,就像幻影和游荡的灵魂一样活着……恰帕斯的土中满是被谋杀的印第安人、化石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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