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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文选-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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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蓄船;黑海宽矣,而内有君士但丁之限,外则地中海东西两头,皆英人司其门户,俄不得以逞志也。前者思南通波斯、阿富汗,以出印度洋矣,然此又英人所必争,虽死不能入尺寸者也。咸丰末年,以中国之多故,伺隙蹈瑕,唾手而得我黑龙江之东部,于是俄肇有海参{山威}自由之海口,而其东方之略,亦用此为起点矣。自彼得堡以抵海参威,一径两海,中间径六七千迷卢,多穷徼荒寒之地,俄不惜筹数百兆之费,创为锡伯利亚之铁路以通之。英通海而俄通陆,道成则有以夺英之商权,而大得志。嗟夫!谋若此,可谓高掌远者矣。不幸道未成而有甲午之事,高丽失,而我丧师。日本荐食上国,且有以妨俄数十年惨淡经营之大业,此其势所不能不争者也。于是俄既以助我为名矣,则英自不能不合日本;而法、德者,则俄自知兵力之单,而引以为重者也。夫法之事俄久矣,其事俄也,疾英国而思报德人也。俄一举足,有以为二国轻重,德不能树襟背之敌,故不得已,而折入于俄。然往者俄、法衡而德、奥欲为从矣。且使法人报德之志,日久而衰,则俄、法之交或不可恃,大抵各适己事而已。此泰西各国之大略也。 
   至于泰东今日之局,俄、日殆有不可解之深仇。日于俄之助我也,怨浅,于俄之以我为名以自利也,怨深。且俄人在韩之所为,尤使日人а娟不能出气。故乙未至今,两国伧亻襄,争为战备,简军峙粮,无一息之逸,吾沿海米价,为之昂腾。度日本之未与俄告绝者,度英援之未足深恃故耳。今夫英固海上之雄国也,往者泰东西有事,英罔不执牛耳者矣。顾近岁以来,独若谦让未遑,不敢为天下先者,是亦有故。海军之费已重,属地已多,恐窭薮之不容穴,一也;其治已成民主之规,民主者,不甚以并兼为利,二也;为各国所妒冒者深,已亦自危孤立,三也;非洲南北,移民新壤,与各国日有违言,国事已冗,四也;前之成绩,备极崇闳,今即不争,已多厚实,争之而胜,得者无多;争之不胜,国荣顿减,故常以持盈保泰为事,五也;君王后享国六十年矣,即位以来,国之富强日臻,己之身名俱泰,为其前史所未有,当国者咸思保其晚节,不忍轻举,六也。以此六故,虽武备日修,力足以与人争先,而无往不为持重,此客岁以前英人大略之政策也。然臣闻其近月以来,稍稍变矣。变则英、日两岛国,左提右挈,必有以阻俄人之东略;而俄人不能为让,则东方战事,始殷然矣。至既战之后,各国之离合综错,与其胜败之数,虽有明智,不可得以豫言也。昔者甲午之役,备国皆以日本为必危;去岁土希之战,论者又以希腊为宜胜,及其事验明白,皆异人言。是故事变之来,非臣愚所能豫决。而所决然可知者,则我必受其敌而已。盖外国之事,如海流然,方其澜之安也,则蛟龙鲸鲲,翔泳奔突,奋迅悦豫于涛波之中,皆宽廓有余,而不足为患;及其聚为海啸,则浑乱荡,水之百怪,皆郁勃放肆,求自快其意而不可御,而所冲之地,田庐民舍,罔不被灾者矣。 
   是故目前东方之祸,苟有术以弭之,亟宜早为之所。臣遍观欧、亚二洲之中,其能弭是祸者,独中国而已。而中国之中,独一人而已,则皇帝陛下是也。设今者陛下奋宸断、降德音,令计臣筹数千万之款,备战舰十余艘为卫,上请皇太后暂为监国,从数百亲贤贵近之臣,航海以游西国,历聘诸有约者,与分庭抗礼。为言中国天子有意为治,今之来者,愿有以联各主之欢,以维治东方太平之局,怀保中外之人民。继自今,事之彼此交利,如通商,如公法,义所可许者,吾将悉许之无所靳。且吾将变法进治,俾中西永永协和,惟各国之助我。而其有阴谋无义,侮夺吾土地,而蹂躏吾人民者,吾将与有义之国为连以御伐之。夫如是,则不待陛下词之毕,五洲称圣明英武,而东方分争之祸弭矣。 
   伏维陛下所遭之时,为中国古今帝王所未曾有,则陛下应机发业,亦当出于帝王所未尝为。陛下果采臣言,则上之有以永宗庙万世之安,下之有以拯亿兆之黎元而作其气,外之有以解东西各国不已之兵争而弭其祸。陛下一举,贤于尧、舜、禹、汤、文、武远矣。此臣所不胜为陛下大愿者也。夫帝王会同,在西国亦年月事耳,而自陛下行之,有如是之效验者,在西国则为数见而不鲜,在中国则旷古而非常也。至于亲履其地,则有以知中西政俗之异同。知其异同,则有以施吾因应修改之治,其为益甚众,有非臣所能详举而细论者矣。 
   二曰结百姓之心。臣闻孟子有言:“兵革非不坚利也,来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贾谊亦曰:“圣人有金城,民且为我死,故吾得之与俱生;民且为我亡,故吾得之与俱存;失将为我危,故吾得与之皆安。”降至宋臣苏轼之告其君,亦一言再言,以深结人心为本。此以见自古立国之道,未有人心未去而国本或摇者也。其在一统无外之世,固为重矣,而处权均力敌之时,其重倍之。此诚陛下所宜戒儆恐惧,而常自在之者也。伏惟圣清受命,自入关定鼎以来,首革有明之弊政,作则垂宪,加意优民,刑赋役税,尤反复审详。盖本朝十有一叶,二百五十余年之间,未尝用一虐刑也,未尝加一苛赋也,未尝兴一暴役也。生其土者,熙熙含和,有未知征税繇役为何事者。此其爱民之德,不独远迈前朝,盖亦同时五洲大小各国所未尝有。夫国家惠保黎元,至于如此,而臣犹以深结人心戒陛下者,无他,善政经久,则习为固有,而民不知恩;陋规孔多,则吏为屯膏,而下乃疾视。而其尤患者,在尊卑阔绝,上下之情不交。兵民亿兆,虽欲致爱效忠于陛下,而其道莫由也。 
   臣窃尝观之西国矣,大抵民主之兵,最苦战而不易败,得能者为将,则当者皆靡,如华盛顿之自主,与拿破仑之初起是已。君臣上下,目见相亲,抚循教训,截然如一家者。次之,而将贵君尊,势分相绝,招之以利,用之以威者最下。夫民勇怯之资虽殊,而贪生之情则一。行阵之间,所以守战至死而不去者,必其有不容已之恩义利害故也。真实民主之国,其兵所以最强者,盖其时虽曰公战,实同私争。所保者公共之产业国土,所伐者通国之蟊贼仇雠。胜则皆荣而安,败则皆忧而辱,此所以临阵争先,虽挫而不溃也。至其次则衔恩顾义,不忍弃捐。且其君臣上下既相亲矣,则其赏罚必明,所以顾恤其私者亦必至。伤残则有养废之廪禄,阵亡则其妻子无饥寒,夫如是,则亦效死而勿去矣。独至主尊将贵,邈然不亲,招以利而用以威者,民之应募为兵也,如牛马然,其心固漠然无所向,迫于饥寒,觊数金之口粮以为生计耳。至于临阵之顷,于其主非所爱也,于其敌非所仇也,一军未破之时,顾法重不敢去耳。然而有时而可用者,则必内地之战争,前有城池卤掠之获,后有官职保举之优,有一不存,其兵皆废。夫以今日战事之烈,火器之威,其枪炮之利钝悬殊,将领之贤不肖相绝者,固无论矣。至于二力悉敌之际,则胜败之数,悉以其士气之振ぃ,人心之坚脆为分。以后之兵,当其前二,摧枯拉朽,岂待言哉!外国知其然也,故其国主将官,一言治兵,莫不以抚循士大夫为最急。德主于宫禁之内,特设武备学堂,亲选英俊少年,已为之师,躬行训练。而甲午之役,日本国主亦亲往广岛,收恤伤亡,其皇后以中宫之尊,躬率妃嫔,为军士织带调药,岂无故哉! 
   夫今日中国之事,其可谓太息流涕者,亦已多矣。而人心涣散,无护念同种,忠君爱国之诚,最可哀痛。甲午之辽东,客岁之胶、澳,其中文武官弁之所为作,民情之所见端,臣具有廉耻,为国讳恶,有不忍为陛下尽言者。陛下闻格物之说乎?格物之言理也,以谓一物之完而不毁、坚而难破也,必其中质点爱力至多,如磁石吸铁然,互相率吸维持,而后有以御外力而自存。及其腐败也,则质点之爱力渐无,抵拒舛驰,而物遂化。今中国之质点,亦可谓无爱力矣。以此而当外洋,犹以腐肉齿利剑也。虽然,陛下慎勿恨民之无良也,亦自反何以附民者而已。夫附民之要,在得其心,而心之精微,必不可用以美言文具取也。今之为陛下惠养此民者,不过数千之州县而已,为陛下统辖此兵者,不过数百之将领而已;凡此什八九,皆受羊而盗其刍者也,其不见德之日久矣。陛下之尊,譬如天,而官吏将领之可畏,犹如鬼神,生养不为之谋,穷屈无所于诉,而日夜厉以征求敲朴之事。民生是群,不知何所可恋;士从是军,不知为谁而战。则其忘陛下之帝力于何有也,不亦宜乎! 
   且民既不知其国之可爱矣,则陛下虽岁筹无限之费,以作新器,炼新军,部勒止齐,悉用西洋之新法,平居无事,常派大臣为之简阅,其巧密精炼,皆可为无穷之美观;独至一旦有急,则相率以随前者之覆辙,此列御寇所谓君形者亡也,曷足用乎?况其未必能及此也。议者将谓昔中国之兵,亦尝强矣,不必如西人所为而后可用也。则臣应之曰:不然。盖事之利钝,起于相较,至于兵为尤然。战者,敌也,必经权奇正,事事可与相敌,而后可以言战,而有一胜之可期。使其不然,则且未战败而形已具。日者,中国之敌,非西人也。至于内乱,则草寇耳。与草寇敌,故即用草寇之道,亦可有功。此所以湘、淮二军,在前则为精兵,在今则至不足道。犹用其制,必败无疑。何则?其所与校者异也。今者中国制度,固与外洋悬殊,君民之间,必不能与彼之轻简。然兵战之事,存亡所关,急宜略师其意,起而为之。臣之愚计,欲请陛下于臣前言出洋回国之便,亲至沿海各省,巡守省方,纵民聚嵩呼,瞻识共主;又为躬练防练各军,誓诰鼓厉,振其志气。近事俄皇即位加冕,与英国君王后金刚钻喜,皆游晏各部,听民纵观,亲加劳慰,其时举国之民,欢忭感泣,人人有载主死敌,奋不自顾之心,识者皆谓其民为可用。夫中国之民,爱主之心,亦犹是也,特陛下忽而远之,故隐而不见耳。一朝振之,其气百倍,敌国见此,自生戒心。夫使四百兆之人,皆爱陛下,则陛下何为而不成?何求而不得哉?此为至计,不可忽也。 
   三曰破把持之局。臣闻国家变法之时,其难有二:一曰抑侥幸之门;一曰破把持之局。侥幸者,自新进而言之也。把持者,自守旧而言之也。然而抑侥幸难矣,破把持尤难。何以知其然也?国家当奋发有为之时,势不能不开功名之门,破常格以待非常之士。彼侥幸者,中无所有也,而有意于天子之爵禄,于是则广交游谈,甚者或拜私门,行苞苴以规进取。虽然,进取矣,使其人之甚不肖,则受者难之,而言者或揭其短,抑或负乘而败,则必无幸矣。故抑之虽难而实易也。至于把持之局之难破,则自古而已然。侥幸者,皆小人也,而把持之中,不无君子。但使其人不知当世之务,不审理势之真,则奋其偏见,皆可与为治者力争,虽刑黜有所不顾,其所备引者,动缘祖宗之法制,贤圣之遗文,而人君之所宜法守者也。且人情常乐因循而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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