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睡吧。”他拥着她,轻轻的拍抚着。画儿闭着眼,明明疲倦已极,却没有什么睡意,脑中一直闪着那日在慈恩寺抽到的签——“出巢新来灵巧燕,归于宫阙帝王家”。
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一支签,又能代表什么呢?李修仪一夜之间被贬到了上阳宫,命运在帝皇的一念之间改变。那么现在,她也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无论能不能成功,她都要试一试。宫廷的黑暗,帝皇的残酷,在在都让她害怕,惊惧。自己有梦想,渴望着自由,也可以养活自己,并不是那些只能依附着男人生活的传统女子。既然如此,就赌一赌吧!画儿捏紧了手里的玉佩,下定了决心。在外面生活不能没有钱,这块玉佩是她所有的首饰里面最大也最不起眼的一件。如果拿那些名贵的出去,肯定很快就会被发现,只拣了这一件,想来是比较保险的。画儿闭了闭眼,再次为自己打气,再睁开时,眸中已满是坚定——
“晴霜,晴雪,我有话对你们说。”
圣景十年初夏,当朝皇帝承乾宫贵妃驾临慈恩寺拜佛还愿。这位贵妃进宫三个月来,椒房独宠,上爱逾性命,如今既要出宫,京畿卫,御林军三日前便开始了布防。自宣德门到慈恩寺,一路上重兵把守,刀枪林立,当今爱将,随明王征夷狄的大将军傅遥亲自护驾。贵妃出宫的前一天,锦衣铠甲的武士们已经将慈恩寺里里外外清查了,纵然慈恩寺受皇家香火供奉,但这次来拜佛的人非同小可,谁也不敢有一丝懈怠的。宫外小心翼翼,昭阳殿内,气氛也有一丝紧绷。
“记好了吗?不要出任何差错。”画儿细细的叮嘱着,这是个极险的法子,能不能成功她自己也没有把握。原本,是万万不该把晴霜和晴雪拖进来的,可没有她们,自己脱不了身;即使能成功的逃走,帝皇也一定会拿她们开刀。画儿心中煎熬得紧,既不想让她们跟自己一起陷入险境,可不趁这个机会走的话,下次出宫,又不知是何时。
“姑娘放心。我一定做好就是。”晴霜点点头。画儿满心的忧虑,自己想的法子极简单,又极险。明儿“看守”自己的,是大将军傅遥,传说他智计百出,是圣景帝的爱将,与其用那种复杂的计策,不如用最简单的方法——调虎离山。只是,那痕迹一定要做的完美,不能让傅遥看出一点破绽来。
“陛下驾到——”外面传来通报声,三人急忙向殿门口走去。明天,一定要小心。画儿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今晚不能在神色间露出破绽。
翠华摇摇,节钺堂堂,随着仪仗一对对一列列的出了宣德门,恭候在门外的百官命妇们心中越发疑虑。当那明黄色绘着九龙腾云的玉辂出现时,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帝皇再一次毫不掩饰的表现出了他对贵妃的宠爱。三个月的专宠,连番的恩诏,如今用天子的仪仗玉辂送贵妃往慈恩寺,丝毫不在意言官和清流会说些什么。看来,只要贵妃诞下皇儿,就一定会正位中宫了。龙骑尉,虎贲卫,锦衣卫,京畿三卫各着服色,侍驾而行。一旁伴驾的六尚女官手中捧了如意,鲜花,素果,香炉,各色供佛的品物,也是整整齐齐。慈恩寺前早挤得人山人海,见这一片锦绣香烟浩浩荡荡铺天盖地的来,不由都跪了下去,齐呼“千岁”。
“只沈尚宫带捧着供奉的人同我进去即可,莫扰了佛门清净。”画儿在玉辂内低声吩咐,外面女官答应一声,传了娘娘的旨。宫人们拉起锦帐帷幔,画儿下了玉辂,傅遥奉命随驾,寺中早已布防。慈恩寺方丈住持带了寺中修行的和尚迎出来,彼此见了礼,便往大雄宝殿去。
将鲜花素果供在佛前,画儿跪在明黄的垫子上,手中持着香,心乱如麻。她一向是无神论者,可今日跪在佛前,也不禁在心里默默祈求,但愿今日的计划能成功,一切顺利罢。倘若顺利走脱了,不要连累到任何人,也愿那人此后平安。想起此刻正在宫中的帝皇,画儿也不禁黯然。昨夜他百般叮咛,今日不要累着,早些回宫,看出意外。她心下感动,三个月来,坦白说,自己对他从来都是敷衍。一个帝皇,对你小心翼翼的讨好,给了你所有他能给的,还有什么好求的呢?如果她是平常的女子,只怕早已动情了罢。只可惜,她真的不能,也不想待在那里。有绮英的关系,有李修仪的关系,有那群后宫嫔妃和太后的关系,最重要的是,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可以回家。
在正殿上了香,拜了释迦牟尼佛,又拜了弥勒佛,阿弥陀佛,接引佛,卢舍那佛,再到观音殿拜了四尊观音和韦驮,六尚女官便奉了驾到收拾好了的清净厢房休息。画儿在榻上倚坐下,只留了晴霜晴雪在身边,便将六尚女官都遣出房去。她在承乾宫昭阳殿一向也是如此,故女官们都习惯了出去守在了外面,傅遥奉旨,一步也不敢擅离。龙骑尉们都守在了院外。
“晴霜,到咱们进宫前去的地方替我求支签罢。晴雪,你同沈尚宫带六尚女官们去,将供奉的物品给慈恩寺外那些乞讨的人们。”画儿吩咐着说。
“遵旨。”晴霜晴雪行了礼退出去,各带了几名女官走开了。画儿在心里面默默念着,千万千万,不要出差错。
不一会儿,突然听到了尖叫声起——“有刺客!有刺客!”寺内布防的卫士们都往那个方向奔去,画儿也惊惶失措的对屋外喊:“烦请将军去瞧一瞧,看我身边的女官们是否无恙?”傅遥虽然心思缜密,智计百出,但今日他奉驾之前,圣景帝特地召见,再三吩咐他小心行事,待奉驾出了宣德门,他见了那仪仗,也明白了自己护卫的是何等人。此刻听到了前面喊声,不由也有些慌乱,但毕竟是将军,镇定着隔屋答道:“陛下有旨,臣护娘娘凤驾,若无十万火急之事,不得擅离一步!”
“傅将军,我也听说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一句的。那两名女官犹如我亲生姐妹,若她们出了什么事情,我是断断不会罢休的,还请将军过去瞧一瞧,我这里有六尚女官在,又有龙骑尉守着,料想不会有事。”画儿此刻方表现出了贵妃的派头,傅遥知道这位贵妃娘娘是不能违抗的,只得严命龙骑尉守住院子,方往前面奔去。
画儿迅速拿出事先藏好的银针,她的时间不多了,晴霜晴雪还在外面,必须要快。门外剩下的几位女官听到娘娘传唤,急忙进来了一位听吩咐。画儿招手叫她到跟前来,那女官凑到画儿嘴边,还未听清楚娘娘说了什么,身子一麻,就昏了过去。
“尚仪!尚仪!你怎么了?”听到屋内贵妃惊惶失措的叫声,其余的女官也急忙冲了进去,一眼便看见贵妃手里扶着昏倒的女官。几人凑近去瞧,却都觉得身上一麻,失去了知觉。
画儿拔出银针,重新藏好,事不宜迟,急急的开了门往院子深处跑去。她上次与晴霜晴雪来慈恩寺的时候,便知道这院子深处有一个狗洞,掩在深草间,不易被人发觉。那些龙骑尉,虎贲卫大概再想不到,有人放着贵妃娘娘不做,偏要爬狗洞逃走吧?突然,身后一道劲风袭来,画儿回头——银光闪过,大变陡生。
圣景十年初夏,贵妃于慈恩寺上香遇刺,刺客主使者京都李氏。天威震怒,遂灭李氏九族。满门无人幸免,主犯五马分尸,上阳宫李美人,白绫赐死。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日晚上,一弯月亮高照在皇城之上,万籁俱寂。
乾清宫外,龙骑尉,虎贲卫,锦衣卫,京畿三卫的统领侍卫们跪了一地。乾清宫东暖阁内,大臣们跪了一地,傅遥跪在最前面,大气也不敢出,只当今两位爱弟祺王和明王站着。圣景帝坐在龙榻上,只冷冷的望着下面的大臣们,心中的怒火和惊惧不断上涌,几乎要喷发出来。气氛凝重得像一割断就会喷出血,高远侍立在一旁,心中暗暗叹息。谁想得到出宫一趟就会发生这种事情?贵妃遇刺,幸而怀中一块玉佩挡住刀锋,不然那一刀下去——天子之怒,伏尸千里,流血漂橹,那太可怕了。李家罪有应得,但是,用五马分尸之刑,也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剐刑,彘刑,五马分尸之刑,早在帝国开国时就被太祖皇帝下旨废除。这三种刑罚过于残忍血腥,圣景帝之前的历代帝王都心怀仁慈,即使是叛国之罪,也没有动用过这三种刑罚,如今圣景帝冲冠一怒为红颜,要用五马分尸之刑来处置李氏父子,朝中大臣们听到这消息,尽皆骇然,一齐递了牌子入宫觐见,连两位王爷也惊动了。言官们谏了半天,圣景帝只这么冷冷的听着,也不开金口,也不发怒,直吓得臣子们不敢再言,只常跪不起。
“皇兄,臣弟也认为,五马分尸之刑太过残忍,李家已都下狱,皇兄留他们一个全尸罢!”在这关头开口的却是明王。明王虽然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但在私底下却是个仁厚之人,此时看大臣们都吓坏了,再看帝皇似没有松口之意,便开口劝说。一旁祺王八面玲珑,却心狠手辣,和弟弟正巧反着,见明王开口了,也说此刑过于残酷了。坦白说,他比较能了解帝皇的心情,今日若是换了清君遇上这种事,他也丝毫不会手软的,但弟弟开口求了情,也附和一下罢。
“你们也这么想?”见两个爱弟开了口,圣景帝终于出声了,底下臣子们也都稍稍松了口气。
“启奏陛下,贵妃娘娘身边的女官来传话!”内侍跪下回禀。
“快宣!”帝皇明显精神一振。画儿的伤口虽然不深,但失血较多,送回宫后一直昏昏沉沉,安置在乾清宫西暖阁。太医说没有性命之忧,他方到东暖阁来召见臣工。
“陛下圣安。”晴霜翩然走进来,步伐神色间没有了回宫时的慌乱,蹲身请了安。
“平身!贵妃怎么样了?”圣景帝连忙叫了起。
“回禀陛下,娘娘已经醒来了,神智很清楚,没有什么大碍。太医也说没事,只好好修养就是了。”晴霜回话道:“只是,娘娘有句话,让奴婢带给陛下。”
“说。”帝皇松了一口气,情绪也缓和了许多。
“娘娘说,严刑峻法,只是为君之术;仁之一字,才是为君之道。望陛下罚所及,请思无以怒而滥刑。”晴霜稳重的说道,盈盈拜了下去。
圣景帝沉思了半晌,方说道:“既如此,传旨,李家父子改为弃市罢了!”群臣忙领旨谢恩,一边惊讶贵妃的影响力,一边感叹一个女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众卿跪安吧!朕瞧贵妃去。”众人忙恭送御驾往西暖阁去,高远和晴霜忙跟了上去。
西暖阁中,一切的混乱都已平息,但从女官内侍们的脚步神色中还可以看出方才的慌乱。贵妃遇刺,龙颜大怒。众人都还记得当昏迷的贵妃被送回宫时,陛下脸上的神色是多么的可怕。太医内侍在外殿,见御驾来临,都急忙战战兢兢跪下行礼。圣景帝放轻了脚步,走入西暖阁内殿,见晴霜晴雪带了六尚女官在一旁守着,便挥手摒退了她们。明黄的纱幔轻轻拂在地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龙榻上的身影。帝皇轻撩开沙幔走进去,只见画儿静静的躺在镶着金玉七宝的御榻上,安恬的睡着。长发散了一枕,身上只穿了鹅黄的小衣,衣领里可以瞧见胸前裹伤的白缎,刺痛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