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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非离-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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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栉王现在圣宠正隆,就算他就是追杀你和害死柳儿的元凶,又能奈他何?你如今流亡在外,安全就好,柳儿若在世,也必不愿你为了替他复仇,而重回那个是非之地的。”凤非离的手指优美地掠掠他的额发,柔声劝道。 
“柳儿若在世……柳儿……”朱宫棣的眼里迸出滚烫的液体,“就算柳儿能原谅,我也不能……我不能……”他猛地扑到窗边,手中的纸张被揉成一团。 
木芙蓉的枝叶在风中轻摇,隐隐现出几个菡萏欲放的花苞。 
柳儿如花的生命,便是凋零在未开放的年纪。 
“那你要怎样?现在不比当初,你在京城已无任何势力,而他如日中天,想要向他复仇,谈何容易?说不定一不小心,便会和柳儿一般下场。”凤非离站在厅柱旁,冷静地说。 
朱宫棣变了脸色。他最是知道宫廷争斗,一步不能稍缓,要想扳倒一个当权的人儿,断非他现在的能力所及。 
依目前栉王红极一时的情形,能压制住他的,除了当今皇帝,就只有…… 
大皇子将目光投向童年的伴读。从小被这个人吃得死死的,似乎一想起来就切齿的恨,巴不得这世间不要有凤非离这个人才好,然而危难时节,竟只有他的名字,可以给自己安全的感觉。 
“请你帮我……邺州如今的实力,早已与朝廷分庭抗礼,如果你肯帮我,我就有办法为柳儿复仇。”朱宫棣抓住凤非离的手臂,急切地道。 
凤阳王的唇角浮起一个淡淡的笑:“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从不做没好处的事情……” 
朱宫棣的手迟疑地滑下。他千里来投,性命几乎无存,自然没有带任何宝物,何况凤阳王富甲天下,寻常身外之物,又如何看在他的眼里? 
“你不问我想要什么回报?”凤非离的脸上浮起宫棣见惯了的坏笑。 
不知为什么,大皇子反而因此松了一口气。虽然以前每每见到这种笑容出现的时候,就预示着自己会变成他逗开心的玩物,但这么些年来这只凤阳狐狸一直很有分寸,从未曾真的伤害到他。 
“你要什么?”朱宫棣问道。 
凤非离将他的手包在自己掌中,拉到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眼尾高挑的凤眸中闪现出五彩的莹光,语气亲昵之极地道:“我要你……陪我演戏。” 
“演戏?”朱宫棣一愣,“演什么?” 
“恋人。”凤阳王随着温热的气息吐出两个令人心头不由一痛的字,“我的条件是从今以后,无论任何场合,只要你见到我,就必须象恋人一样与我相处,要很相爱的那种恋人哦。” 
朱宫棣呆了一会儿,垂下眼睑:“那……要演到什么时候……” 
“演到我腻了,想换戏码为止。” 
朱宫棣咬了咬牙,眼前掠过柳儿沉静的面容,还有那两支深深射进他体内的利箭。 
“答应吗?”凤阳王恰到好处地追问。 
“好。”大皇子扔掉手里的纸团,“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帮我除掉栉王!” 
“我当然可以,不仅如此,只要你愿意,我还可以助你登上皇位。”凤非离的嘴角含着自信的笑,“你不会亏本的。来,先付一点定金吧。” 
朱宫棣愣了愣,没有太明白,温热的唇已印了上来。 
被动地闭上眼睛,想起了那个少年,想起了那带着一点青草气息的稚嫩的触感,想起了最后一吻的如冰凉意,心脏突然绞痛起来,久已无影的眼泪象冲破了闸门般奔涌而出,身体踉跄后退,直到撞上了墙壁,手捂着嘴唇跌坐在地,蜷成小小的一团。 
不能,还是不能,纵然知道这只是演戏,也无法就这样献出恋人专属的唇。 
凤非离静静地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仍控制得相当完美,只有硬生生剥掉几层面具,才看得见悲叹的灵魂。他生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曾很执着的去追求过什么,如今动了心,动了情,方知就算人生如戏,一旦陷入其中,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勘得破,握得住的。 
只有伸出手指,拔弄着他顶心的发。拥住那具发抖的身体,抚慰那个被爱的人。 
他这样痛苦,说明他还活着。 
三天后,京城的至尊天子接到凤阳王的一封奏折,表明由于接待大皇子,花费其巨,所以今年的秋赋,凤阳一族不打算缴纳朝廷了。 
邺州的春秋赋税,占据朝廷年度税收的一半,一旦拒缴,便等于轰塌了半个国库。皇帝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兴兵讨伐,要么委屈求和。 
若选前者,将帅、兵力、粮草,都是大问题,更何况凤阳军队之强,也是天下皆知,以目前朝廷实力,无异于自找死路。 
若选后者,也不是不可行,但首先要找出凤非离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按他奏折所言,应是与出逃邺州的大皇子宫棣有关。对于这位皇长子,皇帝觉得有些捉摸不透,二十几年来长在自己身边,本以为已很了解他,却不料突然做出事来,竟是石破天惊,让人根本预想不到。平心而论,在几位皇子中间,他还是比较喜欢这个儿子的,之所以迟迟不愿立为太子,只是因为他面子狠,里子软,连对敌人也很容易起怜悯之心,这样的脾气不仅不象他,也不适宜于皇家的环境,想当年他为了得到至尊之位,将几个夺嫡的弟弟斩草除根,连襁褓中的侄儿也不放过,才有了今天的牢固江山,这一个狠字,朱宫棣生来就不及他。 
皇后闻讯也前来哭诉,说宫棣不过是一时迷惑,如今那个娈童已死,凤阳王又摆明了要为他撑腰,哀求皇帝放过他这次。 
当年夺嫡时,这位懂心机、会手腕的贤内助也颇帮了一些大忙,如今虽然人老珠黄,但情面犹存,何况邺州方面逼得紧,皇帝无奈之下,也只得首肯。 
即日朝廷便传下明旨,说是大皇子已奉皇命,密使邺州,主要商谈凤阳秋赋缴纳的细节事宜,如今成功完成使命,将于不日返京。 
至于朱宫棣千里夜奔的真实原因,和那个如花少年的凋逝,已被牢牢地封存在皇家众多的秘密中,严令不可外泄。 
离京多日的皇长子就这样带着冰冷的面具重返皇城。 
他为了柳儿离开这个没有一点温情的地方,也为了柳儿重新踏上这块土地。 
走的人和回来的人,已经不是同一个人。 
他的手心,一直攥着两枚利箭的箭头。那是从他所爱的情人身体内,用小刀挖出来的。 
在正阳殿拜见父皇时,朱宫棣完美地表达了他的忏悔之意,连久经沙场的皇帝,也未能看出他真正的心思所在。 
来到皇后膝前,做母亲的还是忍不住大哭了一场,同时也不免狠狠地抱怨,表示自己这些天来有多么的心惊肉跳。 
“你倒是逃到邺州,皇上奈何不了你,怎么就没想想母后该怎么办?还有你在外游历的弟弟怎么办?”皇后大声骂着,仿佛由宫棣保护她与次子,是理所当然的事,其他的,比如宫棣的幸福,都无关紧要。 
“您放心,”宫棣淡淡地道,“再也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你们了。” 
第二天,皇长子召来自己宫中的总管,递给他一份清洗的名单,表示自己从即时起,绝不想再在自己府中看到名单上的这些人出现。 
第三天,朱宫棣召集了府中剩余的忠心臣仆训话,不论品级,每人赏了三百两银子,并命总管公布了新奖罚规矩。 
第四天夜里,时过三更,皇长子府的内院秘密来了一群朝廷的六部实职官员。这些人都是朱宫棣按照凤阳王提供的名单召集来的,掌握着朝廷的中枢。 
密谈一直进行到五更,临走时所有人都表示,要象效忠凤阳王一样效忠大皇子。 
来人散去后,一夜未眠的朱宫棣来到廊中散步。 
闻逦瑛等在月亮门旁,发丝尽湿,已不知站了多久。 
“天气凉了,你快去睡吧,小心生病。”宫棣淡淡地对她说,想要擦身而过。 
闻逦瑛伸手紧紧抱住他,贴在身后的柔软女体微微颤抖。 
“我也可以帮你,我去找我父亲!”皇长子妃急切地说,“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做!” 
宫棣冷冷一笑,笑得闻逦瑛全身的血液冰凉:“不用找国师。他只要明面上站在我这边就行了。我将要做的事情他根本帮不上忙,这种时候能帮我的,也只有凤非离了。”他伸手轻轻地将闻逦瑛紧抓着自己的手拿开,转身离去。 
皇长子妃跌在地上,开始哭泣。 
宫棣回头看她一眼,叹息道:“傻女人,和我一样傻。当初我娶你时,明明大家都很清醒的。” 
闻逦瑛惨然一笑,她知道宫棣说的没错,自己当初决定嫁他,为的只是将来的皇后之位,两人在洞房之夜还冷静地讨论彼此的权利与义务,没想到短短数载的婚姻生活,竟使自己真的爱上了他。 
爱上了,便是输了。 
7 
朱宫棣在府内所有的地方,尽可能地栽种飘逸的柳树,希望有一天,满目所及,都是长长柔软的枝条,如同那个少年温情的眼波。 
皇长子开始作风凌厉地干涉六部事务,主掌朝廷要事。他每每提出一项建议,邺州方面便会寄来一封附议的奏折,令反对的人不得不闭嘴。 
对此种情形皇帝半喜半忧。喜得是终有一个皇子可以驾驭邺州,忧得是以目前宫棣的实力,想篡位也并非做不到。 
不过很快皇帝就发现宫棣的目标不是皇位。 
虽然也很疼爱栉王,但皇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放弃掉他,来换取一个强硬冷血的铁腕皇子。 
失掉了来自至尊天子的正面保护,栉王的性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只待玩耍戏弄够了的宫棣,降下雷霆巨掌。 
曾经风光招摇 、名盛一时,差点成为皇太子的这位王爷如今小心翼翼,几乎不敢出门。每每不得已在朝房遇见朱宫棣时,所出的冷汗都会湿透几层衣衫。 
这个异母哥哥的眼睛已不象以前那样,戒备中还夹杂着忧郁与温情。如今的他,目光飘然冰冷,已仿佛不再注视人世间,只看得见幽冥虚空。 
几个月后,旋在上空的鹰终于厌倦了观赏猎物的恐慌之态,尖啸着扑了下来。 
百般小心在意的栉王在某一天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一个年轻女子的身上,两人都是一丝不挂。 
他认出这个女子就是父皇新纳的宠妃。 
被抓捕入狱的一路上,他高喊着冤枉,喊得声嘶力竭,虽然他知道是不是真的冤枉,早已不算什么重要的事了。 
栉王入狱后的第三天,皇帝下旨将他贬为庶民,杖责八十后刺配东北。 
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栉王在离开京城不到百里的树林里断了气。押送他的公差们草草就地挖坑,掩埋这个高贵血统的王子。 
离京多日的琛棣恰在此时回京,吃惊地撞见了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堂兄,谣传中的异母哥哥的葬礼。 
公差们用戏谑的口气说,得罪了大皇子,这种下场还算是便宜的。 
琛棣的手上从没沾过任何形式的血迹,也根本不知道大哥为了保有自己的纯洁付出过什么样的努力,他只是单纯的愤怒,愤怒于同胞相煎的残忍与血腥。 
二皇子冲进皇宫,大声责备兄长下手太狠。 
“就算是政敌,也毕竟是同族,何必一定要置之于死地?他已经被贬为庶民,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朱琛棣激愤地问。 
皇长子惨然一笑,觉得什么话也不想多说。 
虽然弟弟过着这种纯净的生活是他的愿望,但一想到自己疼爱他那么多年,生死攸关时不见他人影,复仇时却看见他跳了出来宣讲仁义孝悌,心里不免有些苍凉。 
当晚朱琛棣喝的大醉,捉住陪伴他的闻烈不停地问:“大哥的心肠怎么会这样狠?还有什么是他不敢下手杀的?” 
闻烈安慰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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