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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生指南-第1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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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父亲!”说起王先生,周复没有二话,他每次回来那是必定要去拜见的,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甘心:“那孙嫂那儿……”

“孙嫂的事,你少插嘴,我和你母亲会想办法的……”周父打断了周复的话,也许,应该要儿子到临淄的同学那里玩上一段时日。

……

孙氏就像一个落水之人,好不容易抓到根救命的稻草如何肯放手。当天晚上,就在周复回来的前后脚,孙氏踩着周复的脚印,就进了周家。进屋以后,孙氏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周父的拖延政策,就此宣告破产。

却不过情面,周父与孙氏约法三章:周复只能帮着写写状子,出出主意,不能公开露面;孙氏必须严格保密,跟谁也不能说出去;周复写的状子,孙氏让人另抄一份投到官府,原本必须拿回来销毁。

孙氏也知道其中的厉害,自是满口答应不迭。

……

专业人员果然不一样,周复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其中。状子写的是条理分明,句句都扣着律令,又详细的对孙氏解释清楚利害关系,哪条对应哪条。状子一递上去,那收钱的长吏立刻就把孙家送的礼退了回去——状子一看就是内行人写的,这是有明白人在背后支招。

说白了,官员审理案件,是要在大堂上面对大庭广众公开的,轻易也不敢只手遮天。而且,西安县临近临淄,是张涵的老巢所在,张氏族人就居住在东莱,不时有高官显贵往来经过西安县境。孙氏都不用跑远,在驰道上喊冤,指不定就会遇到哪位大人,万一事情闹大了,就得不偿失了,官吏自不愿为了一点钱财冒这么大的风险。

……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周家与孙家邻里住着。本就醒目。孙家稍微查证,就确定了目标。那孙家乃是当地豪强,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一个外地来的贫寒人家,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孙家自不肯善罢甘休。

结果,官司打赢了,孙氏感激涕零之下,厚厚送了份礼给周复。周复得意没两日,孙家就使人一纸诉状递上去,周复便被逮捕下狱了。

……

周家是没根基,又没有财,又没有势。可周复是法学园的学生。那法学园,钟繇、审配和岑澜都在里面担任老师授课,法学园的学生多是出自低门小户,可他们毕业了,那就是‘法官’。周复出了这种事,很多同学深感同受,立刻活动起来,又是联系同学,又是联系老师,于是乎,就惊动了钟繇、审配和岑澜。

……

就司法来说,钟繇、审配和岑澜三人,就是司法体系的三大巨头。按说,这样的案件,任何一人都可以自行处理。不幸的是,同时找了这三人。

三人对这个案子的处理意见不一致。起初,三人只是司法理念不同,渐渐就发展成意气之争了。

审配和岑澜一手创立了整个司法体系,属于实力派。本来,二者互为竞争者。而钟繇后来者居上,成为了最高司法长官——廷尉。加上其他林林种种的原因,这三人的关系当然好不了。

那天,张涵猛然说起了“重奖举报,加强监督”的想法,遭到了一致的反对。尽管张涵态度端正,可三人难免心有芥蒂。岑澜说起新汉律的宽严,也不觉心不在焉,说了一会儿,几人都觉无趣。钟繇就转而说起了在周复讼师案。

钟繇简单说了下案情,张涵询问意见,三人各持己见,很快就争执起来。审配的意思是说,周复知法犯法罪无可恕,应该从重处罚,并开除学籍。钟繇断然反对,他认为:周复确实犯了错误,可是他的本意是好的,出发点是见义勇为,没有从中谋利的打算(审配:“那可未必!”),应该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岑澜的观点倾向于钟繇,他认为:“无论如何,周复都是法学园的学生——是自己的学生,天理不外乎人情,还是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当然,岑澜不会明白讲这话,他与审配隐隐约约有默契在心,也不会直言反对。

三人都是饱学之士,引经据典,滔滔不绝。显而易见,三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争论了,言语针锋相对,熟极为流。张涵刚被三人迎头痛击,监督一事被迫延期,心中却是大感不耐。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三人不知怎的,忽然一致谴责起孙氏来,责怪她不应提起诉讼,使家族蒙羞,又牵连了周复。

张涵听到此处,实在是忍耐不住:“等等!孙氏不应该诉讼公堂之上?”

“是啊,有什么不对?”审配很是诧异。

有什么不对?不对的多了。

张涵蹙着眉头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说,早期律法出现的时候,还有人感叹道德败坏呢!在【史记 周本纪】中,都记载着一桩息讼案,以歌颂周文王之道德崇高。这基本是整个社会的共识。张涵有生以来从来没打过官司,不知不觉忽略了,却不是不晓得。

“嗯,如果孙氏不诉之公堂,那田地不是要被族人占了吗?”

“这个,都是一家人……”这话不太好说,钟繇喃喃了几句,似乎在说,肥水不落外人田,占了就占了吧!这时代的同族堂兄弟与后世的亲兄弟,也就稍逊一筹,差不了多少。所以,钟繇说起来,颇有些理直气壮。

“那孙氏怎么生活,怎么养育二子……”

“纺纱织布,去作坊做工,帮人家洗衣服……总会有办法的!”

“……”张涵很是无语,“凭什么呀?”

“孙氏如此,败坏了孙家的名声……”

从出门被人看不起,到儿子娶妻困难,从危及族人感情,到破坏社会和谐,审配举事实摆道理,列举了无数危害,来证明孙氏的不智。

“……”

张涵晕头转向之余,终于哑口无言了。呆滞了半晌,张涵才反应过来,插话打断了审配的话:“等等,正南!我怎么听着这话这么别扭!”

“怎么会?”三人异口同声,审配开始讲起了诉讼的种种害处。上古如何如何,后来礼崩乐坏,又如何如何。说的极为认真。钟繇和岑澜听的连连点头——诉讼是指民事诉讼,属于民法范畴内的;而钟繇家传的刑律,则是刑事犯罪,属于刑法范畴的。

“哈哈哈~~”

听着大法官说诉讼的坏话,张涵神色古怪,深深吸了几口气,忍了又忍。终忍耐不住,纵声大笑起来。审配停了下来,脸色很是难看。张涵连忙停下笑声,匆忙之下,他不由得大声咳嗽起来。

过了片刻,张涵喘息已定,才起身向审配道歉:“正南,我不是笑你……难道决辞曹在审理诉讼的时候,也是以息讼为主吗?”

张涵一看三人脸色,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傻话。果然不出所料,钟繇回答道:“那是当然!”

张涵拍拍脑门,回忆起对官吏评语,“以德为治”,“民有争讼者,必先闭合自责……”、“郡内二十四县莫复以辞讼自言者”。

这才恍然,还真是如此。决辞曹主要审理刑事犯罪,遇到民事诉讼,都会劝人息讼。

“等一会儿,我脑袋都混乱了,让我想想,好好想想……”

这还真是个大疏忽,张涵改革司法,使其独立,促进法官专业化,加快案件审理,减少冤假错案。人人都说好,没有一个人与他说还有这样的事。骤然听闻此事,张涵不禁惊诧莫名。

“我问你们:如果这个案子,孙氏不诉至公堂,那么,谁会得到财物?”

“这……”自然都便宜了那贪心的族人。

“我问你们:如果孙氏息讼,那又是谁得了财物?”

“这个……”孙氏十有八九得拿出一部分田地来满足那族人。

“我再问你们,那样的话,其他人是会学孙氏,还是会学那族人?”张涵冷笑一声:“这就是所谓的‘德化’了?真是不知所谓!”

“……”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回答是,肯定不对;回答不是,似乎也不对。身教胜于言教,这是不言而喻的。三人都心知肚明。一时间,孙氏提起诉讼好像也有点道理,息讼很有问题了。回过头来,三人又觉不对……

趁着三人思绪混乱之际,张涵长身而起,厉声说:“元长,我说你写!第一,我听说,官员审理诉讼的时候,专门以息讼止讼为能事,号称‘以德为治’,此诚乃不知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间自从有了利益,自然便有了纷争。这是自然而然的道理,不是教化能够解决的。一味的姑息养奸,白白使奸人得利。那么,天下人会怎样向谁学习,这还用说明吗?”

……

官员审理诉讼,判断的,是其中的是非曲直。有理者胜,无理者败,奸人没有办法从中谋利。凡人皆以为,判案是公平合理的,也就不会学习奸人。

这自然就是教化了!

……

现在,我宣布:官员的治绩不是看他治下有没有诉讼,而是看他如何审理诉讼,是否能迅速的作出判决?判决是否公平合理?

第二,我还听说,讼师乃是卑鄙可恶小人,钻律令的空子,专门教唆他人诉讼,从中谋取私利……

由此看来,我有些不解。

如果我不识字,那受了他人欺负侮辱,我不能去找讼师写状子,就只能忍气吞声,令恶人逍遥了嘛?如果……想来,这不是圣人的本意。

大禹治水,堵不如疏。律令有隙可乘,那是制订律令的人考虑不周,加以更改就是。自家的篱笆坏了,从而让羊跑丢了。不去责怪自己,却去责怪捡到羊的人,世上那里有这样的道理?

在耕种的时候,就去请教宋理,孙温(著名的农夫);在铸造宝剑的时候,就去请教李胜忠、王冠全(著名的铁匠);在征战的时候,就去请教张焕、伍子方(著名将军);在治理国家的时候,就去请教郑玄、卢植(著名的大儒);在制订法律的时候,就去请教钟繇,审配和岑澜……

做一件事时,去请教精通他的人,这是自然而然的事。

那么,在遇到诉讼的时候,我难道不应该去请教精通律令的人嘛?

……

不过,就像河流两岸要修建堤坝一样,对讼师也不能放任自流。讼师的成分极为复杂,其中的大多数人并不熟悉律令,而是勾结不法官吏,操纵诉讼,从中渔利。往往吃完了原告吃被告,行为极为恶劣,大大的扰乱了正常诉讼。

……

我宣布:讼师必须通过法学园的考试,取得正式的职业资格,才可以避免从业。没有取得资格者,一律按照非法取缔。

(元长,你制订一个标准,资格考试就以毕业考试为标准好了,收费标准,具体的规范,都要清晰明了。)

第三,早先的时候,官府里的胥吏皂役们都没有薪俸,劳苦终日,却颗粒无收,连糊口都做不到。为了养活自己和家人,他们只好贪污受贿敲诈勒索……

我知道他们的不得已,怜悯他们,没有责怪他们,还给了他们足够养家的薪俸,本来,我想……

但是,我却没有想到,他们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没有因此而改过自新,依然如故的恶事做尽……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我宣布:凡是有胥吏贪污受贿敲诈勒索,一律处以重罚。所有非法所得全部没收,并处以双倍罚款。金额累计在千文以上者,当处以三年以上劳役,率先举报者可酌情减免处罚。而且,举报者若能提供详实的证据,将会得到相当于非法所得百分之十~百分之五十的奖励……”

钟繇写到此处,不由叫了一声:“将军!”

张涵严厉的瞪了他一眼,嘴上不停:“法令不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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